李歌的身體微微繃緊，但眼神依舊冰冷，直視著對方。

小野正雄話鋒一轉(zhuǎn)，臉上的笑容變得如同春風(fēng)般和煦，仿佛在施予莫大的恩惠：“但是，我個人非常同情你們的處境。畢竟，生命是寶貴的。而且，我們大日子帝國，是一個尊重事實(shí)、崇尚人道的文明國家。”

他輕輕打開公文包，從里面取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，推到李歌面前。文件最上方，一行加粗的日文標(biāo)題異常醒目。

“只要你們，”小野正雄的手指輕輕點(diǎn)在那份文件上，聲音充滿了誘惑，“在這份聲明書上簽下你們的名字，承認(rèn)釣島及其周邊海域是‘大日子帝國’的固有領(lǐng)土，承認(rèn)你們是非法入侵該海域，并在作業(yè)過程中因操作失誤，‘意外’撞沉了‘出云’號……”

他停頓了一下，又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精致的支票夾，打開，里面整齊地排列著十幾張印著巨額數(shù)字的支票。每一張支票上，都清晰地寫著“10,000,00000

y”！

“那么，每人一千萬人民幣，立刻兌現(xiàn)。這筆錢，足夠你們?nèi)魏我粋€人在大夏，或者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，過上富足無憂的生活?！毙∫罢鄣穆曇羧缤Ч淼牡驼Z，“而且，我們會立刻安排專機(jī)，送你們所有人安全回國。這件事，到此為止，永不追究。你們可以回家，和家人團(tuán)聚，開始全新的、美好的生活。”

一千萬！專機(jī)！回家！永不追究！

巨大的誘惑如同海妖的歌聲，帶著致命的甜美，瞬間沖擊著李歌疲憊到極點(diǎn)的神經(jīng)。妹妹李雪兒那張充滿依賴和期盼的臉龐，不受控制地浮現(xiàn)在眼前。有了這筆錢，雪兒就可以不用再為生活發(fā)愁，可以……過上完全不同的生活。而他自己，也可以擺脫這無盡的痛苦和死亡的威脅……

小野正雄敏銳地捕捉到了李歌眼神中那一瞬間的動搖，臉上的笑容更加真誠了幾分：“想想你的家人，李船長。想想你的妹妹。她還那么年輕，在等著你回去。何必為了虛無縹緲的‘領(lǐng)土’概念，白白葬送自己和兄弟們的性命和未來呢？簽個字，一切苦難就結(jié)束了。金錢，自由，平安，唾手可得?！?

他身體微微前傾，聲音壓得更低，充滿了蠱惑：“沒有人會知道真相。你們回去，就是英雄，是帶著巨額財(cái)富衣錦還鄉(xiāng)的英雄！誰會質(zhì)疑呢？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結(jié)局嗎？”

金錢、自由、家人的未來、英雄的假象……這些誘惑編織成一張巨大的、柔軟的網(wǎng)，試圖將李歌包裹、吞噬。

李歌低下頭，看著眼前那份聲明書。那白紙黑字，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，刺向“大夏”兩個字?？粗侵鄙狭钊搜灥牧恪Ｋ路鹂吹搅搜﹥捍┲恋娜棺釉诿髁恋男@里歡笑，看到了自己駕駛著新船在平靜的海面上航行……

然而，就在這動搖的念頭即將滋生的瞬間——

他腦中猛地炸響一個聲音！那不是系統(tǒng)的提示音，而是無數(shù)個聲音的匯聚！是甲板上，老周那聲嘶力竭的“跟他們拼了！”；是王虎砸在船舷上那憤怒的拳頭和咆哮的“撞他娘的！”；是孫強(qiáng)年輕臉龐上混雜著恐懼卻依舊挺直的脊梁；是十二個兄弟在冰冷槍口下依舊不屈的眼神！是軍艦沉沒時，兄弟們暢快淋漓卻又帶著死志的大笑！是父母模糊記憶中，關(guān)于這片祖宗海的叮嚀！更是他抓住舵輪，沖向敵艦時，胸膛里那團(tuán)幾乎要炸開的、名為“大夏”的烈火！

“釣島，是大夏的！”

這六個字，如同燒紅的烙鐵，瞬間燙穿了一切誘惑的迷霧！

什么一千萬！什么自由！什么衣錦還鄉(xiāng)！

如果這自由，是用背叛祖宗留下的海換來的！

如果這財(cái)富，是用脊梁骨換來的！

如果這平安，是用屈辱的謊換來的！

那他還是李歌嗎？他還是那個在風(fēng)浪里討生活，骨頭比船錨還硬的大夏漁民嗎？！他對得起那些跟著他撞艦、此刻同樣在受苦受難的兄弟嗎？他對得起在機(jī)場迎接他們的那些熱淚和歡呼嗎？他對得起……自己胸膛里這顆滾燙的心嗎？！

一股滾燙的血?dú)?，如同沉寂的火山驟然噴發(fā)，瞬間沖垮了所有的疲憊、動搖和恐懼！這股血?dú)鈴哪_底板直沖天靈蓋，讓他因虛弱而微微顫抖的身體瞬間繃緊如弓！

李歌猛地抬起頭！那雙因?yàn)閺?qiáng)光照射和極度疲憊而布滿血絲的眼睛，此刻卻燃燒著一種足以焚毀一切的金色火焰！那火焰如此純粹，如此熾熱，里面沒有一絲雜質(zhì)，只有刻進(jìn)骨髓的驕傲和寧折不彎的決絕！

他無視那份聲明書，無視那張散發(fā)著銅臭的巨額支票，目光如同兩柄淬火的利劍，死死釘在小野正雄那張?zhí)搨蔚?、帶著期待笑容的臉上?

每一個字，都像是從滾燙的熔巖中淬煉而出，帶著千鈞的重量和足以凍結(jié)靈魂的冰冷：

“釣——島——”

他猛地吸了一口氣，胸腔的劇痛讓他的聲音帶著撕裂般的沙啞，卻更加震撼人心：

“自！古！以！來！就！是！大！夏！神！圣！領(lǐng)！土！”

他幾乎是吼出來的，每一個音節(jié)都如同重錘，狠狠砸在審訊室的墻壁上，發(fā)出無聲卻震耳欲聾的回響！

“我們！是在！自己的家門口！捕魚！”他死死盯著小野正雄瞬間僵硬的笑容，一字一頓，斬釘截鐵，“你們！才是！侵略者！”

他猛地抬起被銬住的雙手，盡管動作牽動傷口讓他臉色煞白，但他依舊用盡全身力氣，指向那份聲明書和支票，聲音如同北極的寒風(fēng)，充滿了極致的輕蔑與不屑：

“別說一千萬——！”

他的聲音陡然拔高，如同龍吟！

“就是一座金山！也買不走！我們的——骨！頭！”

最后三個字，他幾乎是咆哮而出，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然。

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