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深想到“外孫子”的時候,忍不住瞥了眼柴讓。
柴讓之所以被接進宮,就是因為圣上無子。
可如今,宮里先是淑妃懷孕,接著又有周貴人忽然被擢升為嬪,讓人很難不去懷疑,圣上未來可能要有不止一個孩子。
一旦這孩子里有個皇子,柴讓這個安王,身份就會變得很尷尬。
尤其圣上還有過一次“過河拆橋”的操作,讓人很難不去想,圣上可能會第二次的舍棄柴讓。
“唉,一次又一次的被接進宮,又接連被趕出宮,安王還有什么尊嚴、體面可?”
“安王也是可憐,原本就是尊貴的福王世子,卻因著圣上無子,群臣建議,幾歲大的時候就被接進宮?!?
“有了‘嗣父’,親生父親對他便有了隔閡?!?
“偏偏‘嗣父’也是個只看重自己血脈的人,用的時候,就是隱形太子,不用的時候,就棄若敝履!”
不只是趙深,在場的幾位權(quán)貴少爺,全都想到了這些。
他們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,不讓自己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憐憫——
都是十幾歲的少年,他們很清楚,這個年紀最是要臉,最是敏感的時候。
他們以己度人,覺得若是自己,即便真的處境不好,也不愿在旁人臉上、眼底,看到所謂的同情!
安王更甚!
他出身高貴,他才貌俱佳,他品行高潔,他堪稱完人。
毫不夸張地說,柴讓幾乎就是京中無數(shù)長輩口中“別人家的孩子”。
他矜貴淡然,更有矜貴的資本。
這樣高高在上、宛若謫仙的儒雅君子,定不愿被人可憐!
趙深等人掩飾得極好,但架不住柴讓生活在波譎云詭的后宮,早已練就了火眼金睛。
他甚至不用眼睛看,就能感受到幾個少年從里到外散發(fā)出來的些許善意。
同情?
憐憫?
或許兩者都有吧。
柴讓并不計較,因為他沒有感受到惡意。
至于趙深幾人所在意的“敏感”、“傲骨”,柴讓只想說:少爺們,你們想多了!活著,才是最要緊的!
第一次被接進宮的時候,他才六七歲啊。
剛開始,從太后到嬪妃再到宮人,全都對他笑臉相迎,把他當做珍寶。
就是皇伯父,心里不愿意,面兒上也要裝出和善的模樣。
為了彰顯他看重“嗣子”,皇伯父還曾經(jīng)親自將他抱在膝頭,手把手地教他練字。
他,柴讓,就是偌大皇宮唯一的希望。
他走到哪兒,都是滿眼笑意的好人。
他想要什么,都能得到滿足。
“……其實,京中的人,大抵都忘了,我不是從小就是溫和、好脾氣的君子?!?
柴讓心底暗暗苦笑。
哪有人天生就懂事、寬厚?
至少出身皇家的天潢貴胄,是不可能和煦、純良的。
六七歲的時候,柴讓頑皮、任性。
進宮后,被那般眾星捧月,他變得愈發(fā)驕縱、頑劣,恣意妄為。
直到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