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四二年一月三日,香港赤柱半島的黎明被濃霧包裹,連海浪拍岸聲都顯得沉悶。黛、阿海和小陳藏身于一處被遺棄的漁家船屋,木板的縫隙間透進(jìn)濕冷的光。昨日的逃亡耗盡了體力,更侵蝕著精神。阿海檢查著所剩無幾的壓縮餅干,小陳靠墻假寐,眼皮卻因過度緊張而不停顫動。黛則用一塊舊絨布,一遍遍擦拭著那枚碧玉胸針,冰涼的觸感讓她保持絕對的清醒。
“有尾巴?!卑⒑5穆曇魤旱脴O低,他透過船屋墻壁的裂縫,指向外側(cè)霧靄中一塊模糊的礁石,“半個時辰前就在那兒,沒動過,但……太安靜了,連海鳥都不落那塊石頭。”
黛的心微微一沉。影武者(老劉)的人竟然能如此迅速地再次鎖定他們?這不合常理。除非……他們身上被留下了追蹤的印記,或者,這個跟蹤者并非影武者的直屬部下,而是更專業(yè)、更耐心的“觀察者”,如同等待獵物耗盡最后力氣的豺狼。
小陳瞬間繃緊了身體,恐懼再次攫住了他。“他們……他們找到我們了?”
“不一定?!摈斓哪抗怃J利起來,“如果是大部隊,早就圍上來了。這更像一個獨立的‘眼線’,他在確認(rèn)我們的狀態(tài),或者……在等我們把他引向更重要的目標(biāo)?!彼肫鹆恕百~房”提過的“夜梟”,那種在黑暗中靜默觀察的生物。
多角度的審視隨即展開:
·黛的視角:這個眼線的存在,證明他們并未真正擺脫監(jiān)視。其耐心和隱蔽性,表明訓(xùn)練有素,可能屬于“櫻機關(guān)”或更專業(yè)的特高課追蹤小隊。留著祂,他們的一切行蹤都將暴露,任何試圖聯(lián)系殘余網(wǎng)絡(luò)或?qū)ふ倚鲁雎返呐Χ紝⒒癁榕萦啊?
·阿海的視角(獵手的本能):他認(rèn)同黛的判斷。這個眼線必須拔掉,否則他們就是網(wǎng)中之魚。他開始在腦中規(guī)劃接近路線,評估潮汐和霧氣能提供的掩護(hù)時間,計算動手后迅速轉(zhuǎn)移的路徑。
·小陳的視角(掙扎的良知):他明白必要性,但“清除”一個活生生的人,即使那是敵人,依然讓他感到生理性的不適。他試圖用“不是你死,就是我亡”的現(xiàn)實邏輯來說服自己,但手指仍不由自主地顫抖。
“不能讓他再‘看’下去了。”黛的聲音冷冽,做出了決斷,“阿海,我們動手。小陳,你留在這里警戒,注意其他方向的動靜。如果我們一炷香內(nèi)沒回來,或者你聽到任何異常聲響,立刻按三號預(yù)案自行撤離,去南邊那個巖洞匯合點?!?
阿海默默點頭,從靴筒中抽出一把打磨過的、帶有放血槽的漁刀,眼中閃過一絲屬于昔日海上搏命者的兇光。小陳張了張嘴,想說什么,最終只是用力點了點頭,握緊了黛留給他的唯一一把小刀。
黛和阿海如同兩道融入濃霧的陰影,借助礁石和廢棄漁船的掩護(hù),向那塊目標(biāo)礁石迂回靠近。海風(fēng)濕冷,掩蓋了他們的腳步聲;霧靄濃稠,吞噬了他們的身形。空氣中只剩下彼此壓抑的呼吸和海藻腐爛的氣息。
靠近目標(biāo)三十米內(nèi),黛看到了那個眼線。一個穿著灰褐色舊夾克的精瘦男子,幾乎與礁石融為一體,正舉著一個小型望遠(yuǎn)鏡,專注地盯著船屋方向,對悄然逼近的危險毫無察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