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四二年三月十八日,藏南邊境的夜?jié)獬砣缒坦堑暮L(fēng)在喜馬拉雅山脈的褶皺間呼嘯,卷起冰磧與雪塵,抽打在黛早已麻木的臉上。她蜷縮在一個被遺棄的夏爾巴人牧羊石屋內(nèi),屋外是吞噬一切光線的絕對黑暗,屋內(nèi)只有懷中那本《伏尼契手稿》復(fù)制品和半塊燒焦算盤,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、象征性的暖意。
從梵蒂岡那場驚心動魄的逃亡至今,已過去數(shù)十個日夜。穿越戰(zhàn)火紛飛的歐洲,繞行危機四伏的地中海,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。此刻,她置身于世界屋脊之下,距離那最終的答案——岡仁波齊峰下的“第一播種者遺跡”——僅剩最后,也是最艱難的一段路途。然而,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與孤立無援的絕望,正如同這高原的嚴寒,一點點侵蝕著她的意志。
“守望者”ai灌輸?shù)凝嫶笮畔ⅲ缤瑹o法消化的巨石壓在她的腦海?!拔拿髦芷谛詺纭?、“播種者”、“大過濾”……這些概念過于宏大,過于駭人,幾乎要將她作為一個個體存在的意義碾碎。她回想起白鴿在香港暗巷中凋零的笑容,回想起沈文淵在淺水灣推開她時決絕的眼神,回想起杉田在棋盤前落下的最后一子,還有程海頤那復(fù)雜難辨的最終囑托。那么多人的犧牲,似乎只是為了將她推向這個直面宇宙級冷酷真相的位置。值得嗎?她這渺小的個體,真的能承載如此沉重的文明囑托嗎?
低谷:風(fēng)雪中的迷途
暴風(fēng)雪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驟然加劇??耧L(fēng)如同巨獸的咆哮,裹挾著鵝毛大雪,將天地間最后一點輪廓也徹底抹去。石屋在風(fēng)中搖搖欲墜,縫隙間灌入的雪沫很快在地上積起一層白霜。黛緊緊裹著單薄的衣物,體溫正在一點點流失。她試圖點燃一些撿來的干牛糞,但顫抖的手指幾次都無法擦燃火柴。
就在這時,懷中那枚屬于白鴿的銀質(zhì)頂針,突然傳來一陣微弱卻清晰的灼熱。這并非物理上的溫熱,而是一種源自精神層面的共鳴。她下意識地握住它,腦海中竟浮現(xiàn)出白鴿在軍統(tǒng)訓(xùn)練班時,于極限環(huán)境下背誦《孫子兵法》以保持清醒的畫面:“投之亡地然后存,陷之死地然后生?!?
緊接著,沈文淵那冷靜如算盤珠的聲音仿佛在耳邊響起:“……計算風(fēng)險,評估路徑,但永遠不要計算希望的成本。希望,是變量本身?!?
甚至,她仿佛看到了杉田,他在那間充滿焚毀氣息的辦公室里,最后一次擦拭他的南部shouqiang,低聲吟誦著陶淵明的詩句:“死去何所道,托體同山阿。”
那是一種超越了個人生死,與更宏大存在融為一體的釋然。
這些逝者的音容笑貌,他們各自的信念與選擇,在此刻絕境中,如同黑暗中接連點燃的星辰,照亮了她內(nèi)心的迷惘。她不是一個人在戰(zhàn)斗。她的身上,承載著他們的意志、他們的犧牲、他們未竟的探索。這不再是她個人的旅程,而是一場跨越了陣營、地域甚至生死的,關(guān)于文明存續(xù)的接力。
一股暖流從緊握的頂針傳入掌心,驅(qū)散了部分寒意,也驅(qū)散了部分絕望。她深吸一口冰冷徹骨的空氣,再次嘗試,火柴終于“嗤”的一聲燃起,微弱的火苗在牛糞上跳躍起來,帶來了光明與溫暖,也象征著她內(nèi)心重燃的斗志。
轉(zhuǎn)機:破碎的信標與意外的援手
風(fēng)雪在清晨稍稍減弱。黛掙扎著離開石屋,按照“守望者”ai給予的模糊坐標,向更深的山谷跋涉。正午時分,她在一條冰封的溪流旁,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塊半埋在冰雪中的金屬殘骸——那并非自然界的巖石,而是某種人造物,線條流暢,材質(zhì)非金非鐵,上面蝕刻著與《伏尼契手稿》中類似的、無法解讀的符號。
當她將玄武令(雖已破碎,但核心碎片仍在)靠近這塊殘骸時,殘骸內(nèi)部忽然亮起一圈幽藍色的微光,投射出一幅殘缺的、三維立體的山谷地圖,其中一個閃爍的光點,正是她此刻的位置,而另一個光點,則指向山谷深處某個未曾標注的地點。
這似乎是某個前代文明信標的碎片,仍在微弱地運作!它證實了“守望者”ai所-->>非虛,也為她指明了更精確的方向。
然而,就在她試圖記錄下這幅地圖時,一陣拉槍栓的脆響打破了山谷的寂靜。幾名穿著混雜、面容彪悍的武裝分子從雪坡后現(xiàn)身,槍口對準了她。是馬匪?還是……“創(chuàng)世紀”的外圍清掃部隊?
為首者用生硬的藏語夾雜著漢語喝問她的來歷。黛的心沉到谷底,體力耗盡,彈盡糧絕,面對數(shù)倍于己的敵人,似乎已無路可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