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上,沈星染控制步數(shù),也掐算著時間。來到慶帝所在的乾明宮,早朝早已結(jié)束。
據(jù)她所知,這么多年來,慶帝下早朝后,都會陪著安皇后用早膳,以示帝后和睦。
踏入殿內(nèi),果然,除了慶帝,恬靜溫婉的安皇后也在。
慶帝不過五旬,面容清矍,一襲明黃長服襯出幾分文士的謙和,那雙總帶著笑意的眼睛,望之如沐春風(fēng),仿佛一位寬厚長者。
細看之下,宋玉像極了他。
至于宋詡,她倒是沒見過他的臉,不過能成為全京都聞名的風(fēng)流皇子,想必容貌也差不到哪里去吧?
身側(cè),安皇后穿著淡紫色的宮裝,發(fā)髻上全然不見華貴的釵環(huán)步搖,只挽了一支簡單的玉釵。
與打扮精致的寧貴妃一比,安之若素的她反倒顯得高雅脫俗。
一陣問安寒暄過后,安皇后也只是回以淡淡一笑,便自顧自飲茶。
慶帝看著沈星染笑問,“貴妃都把話與你說明白了吧?你考慮得如何呀?!?
沈星染沒想到慶帝問得如此干脆,更不敢想過,慶帝還會問她的意見。
見她愣神,慶帝又和煦一笑。
“別緊張,這兒沒有外人?!?
他捻著拇指上的玉扳指,動作舒緩從容,好整以暇看她,“顧家舍不得放了你,想要朕賜婚,讓謹年兼祧兩房,不過嘛?!?
“沈太傅是國之棟梁,你又是他的掌上明珠,朕當(dāng)然還是得聽聽你的意思啊?!?
這話一聽,沈星染瞬間就明白了。
定是父親不同意兼祧一事,在皇上面前婉拒絕了。
可若皇上真不同意,又何必多此一舉親自問她?
之所以有此一問,不過是想借她的口應(yīng)下這事罷了,這樣一來,既不會駁了父親的臉面,也不至于君臣失和……
至于她一個寡婦委不委屈,又有什么關(guān)系呢?
好一個奸猾的慶帝!
“多謝皇上厚愛,只是……”沈星染欲又止,垂下了眼。
捻動的拇指微不可察停頓一瞬。
“怎么,你不愿意?”
那兩道落在她頭頂?shù)囊暰€瞬間變得幽深,冰冷。
堅持了半晌,沈星染頂著無形的威壓開口,“其實家母曾請靈云寺主持妄心大師為臣婦批過命,臣婦的時辰八字乃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,除非有特殊命格的人,才能成為我的夫君……”
說著說著,她紅著眼啜泣,“當(dāng)初我與夫君兩情相悅的時候,我年紀(jì)尚輕,總覺得命理之事不能全信,便求著母親瞞下了此事。孰料,夫君竟然年紀(jì)輕輕就……”
瑰麗堂皇的宮殿內(nèi),女子跪地嗚咽,渾身輕顫,“我想了一夜,夫君出事,也許就是因為八字鎮(zhèn)不住我的陰氣?!?
“而大哥與他是雙生子,時辰相近,眼下顧家嫡子也唯有大哥一人,皇上明鑒,臣婦如何還敢應(yīng)下這樁婚事?”
此一出,慶帝的臉色方才好看了些。
只是,至陰八字,這聽起來怎么有些熟悉……
他轉(zhuǎn)眸看向內(nèi)侍云德,“八字做不得假,你替朕去問問貴妃,寧遠侯與沈家定親的時候,怎么會出這樣的紕漏?”
這是遷怒寧貴妃沒事先調(diào)查清楚,讓他白費心思了。
“寧妹妹不是有罪,而是有功?!?
身側(cè),安皇后不知何時放下了手中茶盞,一雙原本的黯淡眸子煥發(fā)光彩,直勾勾盯著沈星染看。
慶帝看向安皇后一臉不解,“皇后這話何意?”
“陰年陰月陰日陰時,極陰八字……”安皇后念叨著,走到沈星染跟前,滿目期許凝視她。
“你,愿不愿意嫁給宋詡,當(dāng)大皇子妃?”
語出驚人。
這回,連慶帝也震驚住了。
“皇后娘娘?臣婦……不明白您的意思?”
沈星染低垂的長睫下,精光一閃而逝。
慶帝也是沉下臉,“皇后,飯可以亂吃,話可不能亂說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