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爺爺以前總說，車間里的老機床都是‘老伙計’，得好好伺候?！标愱柡鋈徽f，手里攥著那顆沒剝的花生，“他修了一輩子機床，退休前還特意把這把扳手交給我，說‘以后要是干這行，就用它，結(jié)實’。”傅星看著他手里的舊扳手，手柄處的包漿很亮，是常年握著的痕跡：“你爺爺一定很厲害?！标愱桙c頭，笑了：“他以前還教過老王修機床，老王總說，我爺爺修的機床，能用十年都不出問題?！?
傅星想起小時候見過陳陽爺爺，是個頭發(fā)花白的老人，總穿著洗得發(fā)白的工裝，手里總攥著這把扳手，在車間里轉(zhuǎn)來轉(zhuǎn)去?！拔倚r候見過你爺爺，他還幫我撿過掉在機床下面的彈珠?！备敌钦f，“那時候我跟在我爸后面，不小心把彈珠掉了，你爺爺蹲下來，用扳手的鉤子幫我勾了出來?！标愱栥读艘幌?，然后笑了：“我爺爺總說，小孩在車間里要小心，別碰著工具，卻總幫小孩撿東西?！?
兩人聊了會兒小時候的事，太陽慢慢移到了頭頂，樹蔭變小了點。傅星靠在長凳上，不小心靠到了陳陽的肩膀，趕緊坐直，臉有點熱。陳陽看了他一眼，笑了笑：“沒事，太陽曬著，靠在一起暖和?！备敌菦]再動，輕輕靠了回去，能感覺到陳陽肩膀的溫度，很穩(wěn)，像他騎的自行車一樣。
下午試加工齒輪的時候，李師傅讓傅星操作機床，陳陽在旁邊看著。傅星有點緊張，手放在操作桿上，沒敢用力。“別怕，慢慢推。”陳陽在旁邊說，聲音很輕，“我爺爺說，操作機床要‘眼到手到’，看準了再動?！备敌屈c點頭，按照陳陽說的，慢慢推操作桿，機床轉(zhuǎn)了起來，齒輪在卡盤上慢慢轉(zhuǎn)動，聲音很穩(wěn)，沒有雜音。
“不錯，第一次操作就這么穩(wěn)?！崩顜煾底哌^來，拍了拍傅星的肩膀，“陽陽教得好?！标愱栃α耍瑩狭藫项^：“是傅星學得快?！备敌强戳岁愱栆谎?，他的耳朵有點紅，像被太陽曬的，傅星的耳根也熱了，趕緊低下頭，繼續(xù)操作機床。
加工完齒輪，李師傅檢查了一下，說“很精準，能用來裝配了”，然后讓他們收拾工具，“今天活干完了，早點下班?！备敌呛完愱栆黄鹗帐肮ぞ撸愱柊鸭毭?、小鉤子放回小布包，傅星把塞尺擦干凈，遞給李師傅。收拾完，陳陽發(fā)現(xiàn)舊扳手落在了機床旁邊，趕緊撿起來，擦了擦上面的灰，小心翼翼放進帆布包：“可別丟了，這是爺爺?shù)膶氊??！?
下班的時候，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，槐樹葉被照得發(fā)黃，落在青石板上，像撒了層金粉。兩人推著自行車，并排走在巷口，風里帶著點晚飯的香味，是張嬸家在燉肉，很香?！懊魈煲灰黄鹪琰c來？”陳陽問，“李師傅說要裝配齒輪，咱們可以早點來幫忙。”傅星點頭：“好啊，我早上早點起，還能給你帶點豆?jié){?！标愱栃α耍骸安挥?，我姐早上會煮粥，我?guī)c給你。”
走到傅星家巷口，傅星想起手套的事：“對了，我家有雙新的勞保手套，明天帶給你，你的手套破了?！标愱栥读艘幌?，然后笑了：“不用這么麻煩，我自己還有?！备敌菗u頭：“沒事，我爸用不上，給你正好?！标愱枦]再推辭，點了點頭：“那謝謝了。”
傅星轉(zhuǎn)身要走，陳陽忽然叫住他：“傅星，這個給你?！彼麖姆及锾统鰝€小鐵環(huán)，是用鐵絲彎的，上面還纏了點新棉線，淺藍色的，“昨天擦扳手的時候，看見鐵絲彎了，就纏了點棉線，拿著不硌手?！备敌墙舆^來，鐵環(huán)很光滑，棉線纏得很勻，握在手里，暖暖的?！爸x謝?！彼f，心里像被夕陽曬過一樣，熱烘烘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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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陽笑了笑：“明天見?！比缓笸浦孕熊囎吡?，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，落在青石板上，和傅星的影子疊在一起，又很快分開。傅星站在巷口，手里攥著小鐵環(huán)，直到陳陽的背影消失在拐角，才轉(zhuǎn)身回家。
媽媽看見他手里的小鐵環(huán)，問“誰給的？”“陳陽，他用鐵絲彎的，纏了棉線?！备敌前研¤F環(huán)放進抽屜，和濕巾、小鐵片、糖放在一起，擺得整整齊齊。媽媽從廚房端出碗湯：“我給你裝了點炒花生，明天帶給陳陽，謝謝他的小鐵環(huán)?！备敌屈c頭，接過媽媽遞來的紙包，花生還是熱的，很香。
晚上，傅星坐在床邊，手里拿著陳陽給的小鐵環(huán)，棉線的觸感很軟。他想起今天在車間里，陳陽覆在他手上的溫度，想起中午靠在他肩膀上的安穩(wěn)，想起夕陽下他笑著說“明天見”的樣子，心里暖暖的。明天要帶手套給陳陽，要帶媽媽的炒花生，還要和他一起裝配齒輪，用陳陽爺爺?shù)呐f扳手，應該會很順利。
他打開窗戶，外面的槐樹葉在夜里顯得更綠了，風里帶著點花生的香味。傅星把小鐵環(huán)放在窗臺上，讓月光照著，棉線在月光下泛著淺藍的光。明天一定是個好天，他想，能和陳陽一起在車間里干活，一起吃午飯，一起騎車回家，像今天一樣，踏實又溫暖。
傅星躺在床上，閉上眼睛，仿佛已經(jīng)看見明天的晨光里，陳陽推著自行車，帆布包里裝著粥和爺爺?shù)呐f扳手，手里拿著給她的炒花生，朝他走過來，笑著說“傅星，咱們走”。風里會有槐花香，會有車間的機油味，還有炒花生的香，這些味道混在一起，就是他心里最安穩(wěn)的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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