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雨絲裹著潮濕的涼意，斜斜地織在巷口，把老槐樹的葉子洗得發(fā)亮。陳陽站在自家門檐下，手里攥著一把黑色的折疊傘——是去年父親從外地打工帶回來的，傘骨有些沉，傘面印著褪色的山水圖案。他抬頭望了眼巷口的方向，比約定的時間早了五分鐘，褲腳卻已被飄來的雨霧打濕了一小塊。
昨天傍晚分開時，傅星說鎮(zhèn)上的新華書店進了新的競賽輔導書，是省競賽委員會編的《物理培優(yōu)沖刺》，兩人約好今早一起去買。夜里下了場雨，清晨還沒停，雨勢不大，卻把石板路潤得發(fā)亮，踩上去能聞到泥土混著槐花香的清潤氣息。
巷口傳來自行車的鈴鐺聲，清脆地穿透雨幕。陳陽抬眼望去，傅星騎著一輛半舊的二八大杠自行車，藍色的雨衣罩在身上，帽子邊緣滴著水珠，車把上掛著兩個布包，正慢慢往這邊騎?？匆婈愱枺_下剎住車，車轱轆在石板路上滑出一小段水痕。
“剛下雨，路滑，騎得慢了點。”傅星跳下車，摘下雨衣帽子，額前的頭發(fā)被雨水打濕，貼在額頭上，眼睛亮得像浸在雨里的黑曜石，“你等很久了吧？”
陳陽搖搖頭，撐開手里的傘走過去：“剛出來。”他把傘往傅星那邊傾了傾，遮住他半邊身子，“雨不大，不用穿雨衣了?！?
傅星嗯了一聲，解開雨衣扣子，疊好放進車后座的布包里。他身上穿的還是那件白色襯衫，袖口卷到小臂，露出細瘦的手腕，手腕上的紅繩已經(jīng)編好了小半，紅色的線繩在雨霧里泛著柔和的光。陳陽的目光在紅繩上落了一瞬，便移開視線，伸手握住自行車的后座：“我來推吧，你撐傘?！?
“不用，我來推就行?！备敌前醋≤嚢?，指尖不小心碰到陳陽的手，像被雨絲燙了一下，飛快地縮回去，“你拿著傘，別淋著。”說著，他推著車往前走，陳陽撐著傘跟在旁邊，傘面悄悄往傅星那邊偏了些，自己的肩膀露在雨里，沒多久就濕了一片。
兩人并肩走在雨巷里，自行車的輪子碾過積水，濺起細小的水花。傅星推著車，腳步放得很慢，時不時側(cè)頭看一眼陳陽的肩膀，小聲說：“傘往你那邊挪挪，你肩膀濕了?！?
陳陽沒動，只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：“沒事，雨小。”他看著傅星的側(cè)臉，雨絲落在他的睫毛上，像沾了細碎的珍珠，眨眼時輕輕顫動，心里忽然覺得這雨下得也不算討厭，至少這樣的雨天里，兩人的距離似乎比平時更近了些。
出了巷口，雨勢漸漸小了些，天邊透出一點微弱的光。傅星跨上自行車，腳蹬在踏板上，回頭對陳陽說：“上來吧，我?guī)恪！?
陳陽愣了一下，看著自行車的后座，猶豫了一瞬。以前兩人也一起騎過車，大多是傅星坐在后面，這次傅星主動讓他坐后面，他心里竟有點莫名的緊張?！拔摇易约鹤呔托?，不遠?！?
“雨還沒停呢，別淋著。”傅星拍了拍后座，“快點，不然等會兒書店人多了，書該被搶光了?！?
陳陽不再推辭，輕輕坐在后座上，雙手微微攥著衣角，不敢碰到傅星的后背。傅星感覺到他的拘謹，腳下慢慢蹬著車，聲音放得很輕：“坐穩(wěn)了，我騎慢些。”
自行車緩緩駛在柏油路上，雨絲打在傘面上，發(fā)出沙沙的聲響。陳陽撐著傘，傘面剛好罩住兩人，他能聞到傅星身上淡淡的肥皂香，混著雨水的清冽氣息，還有自行車鏈條轉(zhuǎn)動時的輕微聲響。偶爾遇到路面不平，車身輕輕晃動，他的手臂會不小心碰到傅星的后背，兩人都頓一下，卻沒人說話，只有車輪碾過積水的聲音，在清晨的街道上格外清晰。
騎了約莫二十分鐘，就到了鎮(zhèn)上的新華書店。書店是老式的磚木結(jié)構(gòu)，門臉刷著暗紅色的漆，玻璃櫥窗里擺著最新的圖書，貼著“新書到貨”的紅色紙條。傅星停下車，把車鎖在門口的梧桐樹下，陳陽收起傘，抖了抖傘面上的水珠，兩人并肩走進書店。
剛進門，就聞到一股濃郁的油墨香，混合著舊書的紙張氣息。書店里人不多，幾個學生模樣的人正圍著書架翻看圖書。傅星徑直走向二樓的理科專區(qū)，腳步輕快，像早就熟悉了這里的布局。陳陽跟在他身后，看著他的背影，藍色的襯衫在書架間穿梭，像一抹溫柔的藍。
“在這兒！”傅星的聲音從書架盡頭傳來，帶著點雀躍。陳陽走過去，看見傅星正站在一個書架前，手里拿著一本藍色封面的書，正是他們要找的《物理培優(yōu)沖刺》。書的封面印著金色的字體，封面上畫著復雜的物理公式，看起來就很有分量。
“只剩最后三本了?！备敌钦f著，又從書架上拿下兩本，遞了一本給陳陽，“咱們各拿一本，再帶一本回去，說不定以后能用到?！?
陳陽接過書，指尖碰到書頁，紙質(zhì)厚實，帶著新書特有的油墨香。他翻了翻，里面的題型比之前做的真題更難，知識點也更綜合，正是他們備戰(zhàn)省賽需要的?！斑@本挺好的，就買這個?！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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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拿著書，走到一樓的收銀臺付款。收銀臺是個老式的木制柜臺，柜臺后面坐著一位頭發(fā)花白的老奶奶，戴著老花鏡，手里拿著算盤，正在算賬。“小伙子，這書是剛到的，賣得可好了，你們眼光不錯?！崩夏棠绦χf，接過書，用算盤算了算價格，“兩本一共十八塊五?！?
傅星從兜里掏出錢包，里面裝著幾張皺巴巴的紙幣，是他攢了很久的零花錢。他數(shù)了數(shù)，遞給老奶奶，陳陽也掏出錢，想和他一起付，卻被傅星按住了手?！拔襾砀毒托?，之前你給我買了真題集，這次該我了?！备敌切÷曊f，眼神很認真。
陳陽沒再堅持，收回手，心里暖暖的。付完錢，老奶奶把書裝進兩個牛皮紙袋子里，遞給他們：“拿好嘍，好好學習，將來考個好大學?！?
兩人謝過老奶奶，拿著書走出書店。外面的雨已經(jīng)停了，天邊透出一抹淡淡的晴光，空氣格外清新。傅星把書放進自行車的布包里，回頭對陳陽說：“前面有個舊書攤，咱們?nèi)タ纯窗?，說不定能淘到好東西?！?
陳陽點點頭，他知道傅星喜歡逛舊書攤，總能在里面找到一些絕版的輔導資料。兩人推著自行車，沿著街道往前走，沒多久就看到了那個舊書攤。書攤擺在一棵老梧桐樹下，攤主是個中年男人，正坐在小馬扎上，翻看著一本舊書。書攤上擺滿了各種舊書，有教材、輔導資料，還有一些文學名著，書頁泛黃，卻都擺放得整整齊齊。
傅星蹲下身，仔細翻看著書攤上的書，手指輕輕拂過書頁，像是在尋找什么寶貝。陳陽也蹲下來，陪著他一起看。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的縫隙，落在書頁上，形成斑駁的光影。
“你看這個?！备敌呛鋈谎劬σ涣?，從書堆里拿出一本舊書，書名是《物理競賽解題技巧大全》，書的封面已經(jīng)有些磨損，書頁也泛黃了，但里面的字跡卻很清晰?！斑@本是老版的，我以前在圖書館見過，早就絕版了，沒想到這里有?！?
陳陽接過書，翻了翻，里面的解題技巧很獨特，很多方法是新版輔導書里沒有的，對他們備戰(zhàn)競賽很有幫助。“這本不錯，很實用?！?
“老板，這本多少錢？”傅星抬頭問攤主。
攤主看了看，說：“這本是絕版書，要五塊錢。”
傅星毫不猶豫地付了錢，把書小心地放進布包里，像得了寶貝一樣，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。陳陽看著他，也笑了，傅星對學習的認真和執(zhí)著，總能感染到他。
兩人又在書攤前逛了一會兒，傅星又淘到了一本《高等數(shù)學基礎》，雖然對現(xiàn)在的他們來說有點難，但將來肯定能用到。陳陽也淘到了一本《物理實驗指導》，里面有很多實驗步驟和注意事項，對他們理解物理概念很有幫助。
離開舊書攤，已經(jīng)快到中午了。陽光漸漸變得溫暖，照在身上很舒服。傅星跨上自行車，對陳陽說：“上來吧，帶你去吃餛飩，鎮(zhèn)上這家餛飩店味道可好了?！?
陳陽坐在后座上，雙手輕輕扶著自行車的后座，這次沒有那么拘謹了。自行車緩緩駛在街道上，路邊的店鋪已經(jīng)開始營業(yè)，傳來陣陣食物的香氣。沒多久，就到了那家餛飩店。店不大，里面擺著幾張小桌子，已經(jīng)坐了不少人。-->>
兩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，服務員是個熱情的阿姨，拿著菜單走過來：“小伙子，吃點什么？我們家的餛飩皮薄餡大，可好吃了。”
“兩碗餛飩，多加香菜?！备敌钦f著，看向陳陽，“你吃香菜吧？”
陳陽點點頭：“嗯，和你一樣。”
阿姨笑著走開了，沒多久就端來了兩碗餛飩。餛飩湯冒著熱氣，里面飄著翠綠的香菜和金黃的蛋絲，香氣撲鼻。傅星拿起勺子，舀了一個餛飩，吹了吹，放進嘴里，眼睛瞇了起來：“還是以前的味道，真好吃。”
陳陽也拿起勺子，嘗了一個，餛飩皮薄而滑，餡料鮮嫩，湯味鮮美，確實很好吃。兩人慢慢吃著餛飩，偶爾對視一眼，都笑了笑，沒說話，卻有著說不出的默契。
吃完餛飩，傅星付了錢，兩人走出餛飩店。陽光已經(jīng)升到頭頂，照在地上，暖洋洋的?！叭ノ壹野?，把今天買的書整理一下，順便看看那些舊書里的重點?！备敌钦f，眼神里帶著期待。
陳陽點點頭：“好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