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大早,天還蒙蒙亮,外面就傳來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。
江恒也很早就來林家拜年,手里還提著標準的年禮,點心匣子和水果。
他先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給林父林母拜了年,說了吉祥話,逗得二老眉開眼笑。
趁著林父林母轉(zhuǎn)身去拿糖果瓜子的功夫,江恒也湊到茯苓身邊,以極快的動作將一個厚厚的紅包塞進了她手里。
他的指尖溫?zé)幔吝^茯苓的手心。沒等茯苓反應(yīng),他又迅速站直了身體,恢復(fù)了一本正經(jīng)的模樣,仿佛剛才那個偷偷塞紅包的人不是他。
茯苓捏著手里還帶著他體溫的紅包,看著父母毫無察覺的背影,再瞥一眼身邊這個表面鎮(zhèn)定、耳根卻微微泛紅的男人,忍不住低頭抿嘴笑了起來。
過年時聽林母隨口說的關(guān)于沈家的八卦,茯苓沒有想到這么快就看到現(xiàn)場版的了。
沈家院子門口一片狼藉,幾本半新不舊的高中課本和復(fù)習(xí)資料被胡亂扔在地上,甚至還沾上了泥印。
尖銳的咒罵聲和哭鬧聲傳來,引得左鄰右舍都探頭探腦地張望。
沈母雙手叉腰,站在門口,臉色鐵青,正指著程曉曉的鼻子罵。
“考大學(xué)?考什么大學(xué)!你都嫁進我們沈家了,是我們沈家的媳婦!心還不收回來,整天抱著這些破書看,像什么樣子!誰家媳婦像你這樣不著調(diào)?讓你干點活就跟要了你命一樣!我們沈家是缺你吃了還是缺你喝了?娶你回來是讓你安生過日子的,不是讓你繼續(xù)做白日夢的!”
程曉曉臉色蒼白,眼圈通紅,顯然剛哭過。她攥著衣角,身體因為激動和委屈微微發(fā)抖,還在試圖爭辯:“媽!現(xiàn)在消息都傳開了,高考就是要恢復(fù)了,我為什么不能考?我讀了那么多年書,我就想……”
“想什么想!”沈母毫不客氣地打斷她,聲音更加尖利,“收起你的心思!趕緊給我生個孫子才是正理!看這些破書能看出孫子來嗎?!”這話說得極其難聽,周圍看熱鬧的人臉上都露出些微妙的神色。
程曉曉氣得嘴唇哆嗦,正要再反駁,眼角的余光卻猛然看見正從路邊經(jīng)過的茯苓。
茯苓只是淡淡地朝那邊掃了一眼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既沒有嘲諷,也沒有同情,就像只是看見無關(guān)緊要的東西,腳步甚至都沒有絲毫停頓,繼續(xù)不緊不慢地往前走。
程曉曉所有到了嘴邊的話,瞬間卡在了喉嚨里。
一種難以形容的,比被沈母當(dāng)眾辱罵更難堪的羞恥感猛地攫住了她。她可以在婆婆面前據(jù)理力爭,可以在鄰居的指指點點下強撐,唯獨無法在茯苓,這個她曾經(jīng)處心積慮搶走了未婚夫,如今卻活得越發(fā)光芒萬丈的女人面前,展露自己此刻的狼狽不堪。
她猛地閉上了嘴,所有爭辯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,只剩下無邊的難堪和絕望,死死地低下了頭,不再看茯苓離開的方向,也不再看咄咄逼人的婆婆和看熱鬧的鄰居。
茯苓甚至沒有回頭再看第二眼。
那場鬧劇,那對母子,那個她曾經(jīng)或許有過些許意難平的男人,于她而,都真的已經(jīng)過去,甚至不值得她投去多余的目光。
可惜不是所以人都這么想。
傍晚,茯苓剛從文工團回來,走到自家院門口時,一個人影猛地從旁邊竄出來,攔在了她的面前。
茯苓腳步一頓,看著眼前面容憔悴,眼神卻充滿怨毒的程曉曉,恍惚間竟覺得這場景有幾分眼熟,不久前才發(fā)生過。
“林茯苓!”程曉曉的聲音嘶啞,“看我現(xiàn)在這樣,你很得意吧?”
茯苓微微蹙眉,實在不理解這人為什么總要把自己的生活和她捆綁在一起。她語氣平淡,帶著不解,“我為什么要得意?”
她看著程曉曉,目光清亮,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,“你過得好與不好,跟我有什么關(guān)系?你是我很重要的人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