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襄陽城剛飄起薄霧,我就背著褡褳往丐幫糧倉趕。昨兒個柳長風(fēng)長老把我叫到執(zhí)法堂,拍著桌子說“林小子,你在傳功堂待了這些日子,也該干點正事了”,轉(zhuǎn)頭就把“清點糧倉賬目”的活兒扔給了我。我心里門兒清,這哪是給我派活兒,分明是凈衣派看我跟著方鶴鳴長老學(xué)武功、接觸傳功堂秘聞,心里不痛快,想找個由頭給我穿小鞋。
丐幫糧倉在襄陽城西,占了整整三進(jìn)院子,門口守著四個凈衣派的弟子,見我來了,斜著眼上下打量:“喲,這不是傳功堂里捧書本的林弟子嗎?怎么今兒個改行管糧倉了?”說話的是個留著山羊胡的六袋弟子,叫吳三,聽說跟柳長風(fēng)沾著點遠(yuǎn)親,平日里在凈衣派弟子里狐假虎威慣了。
我沒跟他置氣,掏出柳長風(fēng)給的手令遞過去:“吳師兄,奉柳長老之命來清點賬目,勞煩通傳一聲。”吳三接過手令,翻來覆去看了半天,才不情不愿地喊了聲“進(jìn)來吧”,那語氣跟打發(fā)要飯的似的——雖說我之前確實是要飯的,但現(xiàn)在怎么著也是方鶴鳴長老的記名弟子,這小子明擺著是故意找茬。
糧倉管事是個五袋弟子,姓王,臉圓得像個餅,見我進(jìn)來,臉上堆著假笑:“林兄弟,久仰大名啊!傳功堂里的紅人,怎么屈尊來我們這糧倉了?”他一邊說,一邊把我往偏廳引,桌上早就擺好了茶水,就是那茶碗邊緣沾著圈茶漬,一看就沒洗干凈。
我端起茶碗沒喝,直截了當(dāng)?shù)卣f:“王管事,咱們別繞彎子了,柳長老讓我來清點近三個月的糧倉出入賬,勞煩把賬冊拿出來吧?!蓖豕苁履樕系男┝艘幌?,搓著手說:“賬冊啊……這幾日天潮,賬冊都受潮了,我正讓弟子們晾曬呢,要不林兄弟先歇會兒,等曬干了我給您送過去?”
這話一聽就有鬼?,F(xiàn)在是九月,襄陽秋高氣爽,哪來的天潮?再說就算真受潮了,糧倉里有專門的干燥閣,怎么可能隨便拿出去晾曬。我放下茶碗,站起身:“王管事,不是我不給面子,柳長老說了,今日必須清點完,要是耽誤了事兒,咱們倆都擔(dān)待不起。”
王管事臉色變了變,只好不情愿地喊來個小弟子:“去把近三個月的賬冊都搬過來,給林兄弟過目?!毙〉茏討?yīng)聲跑出去,沒一會兒就抱來一摞賬本,堆在桌上像座小山。我翻開最上面一本,剛看了兩頁就皺起了眉頭——這賬記得亂七八糟,收入和支出對不上就算了,連日期都有涂改的痕跡,有的地方甚至連簽名都沒有。
“王管事,這賬怎么回事?”我指著一頁涂改得看不清的賬目問。王管事湊過來看了一眼,撓著頭說:“哎呀,這不是記賬的弟子粗心嘛,年輕人手腳毛躁,記錯了改改也正常?!蔽依湫σ宦?,又翻開另一本,指著其中一筆“七月初三,支出大米五十石,用于救濟(jì)流民”的記錄問:“這筆支出有領(lǐng)糧人的簽名嗎?流民安置點的回執(zhí)在哪?”
王管事眼神閃爍,支支吾吾地說:“回執(zhí)……回執(zhí)可能弄丟了吧?救濟(jì)流民是好事,總不能假吧?”我沒跟他廢話,把賬本往桌上一合:“王管事,我不管是粗心還是弄丟了,按照丐幫規(guī)矩,每一筆收支都得有憑有據(jù),簽名、回執(zhí)一樣都不能少?,F(xiàn)在這些賬冊漏洞百出,你讓我怎么清點?”
王管事見我態(tài)度強(qiáng)硬,臉上的假笑也掛不住了,語氣沉了下來:“林兄弟,飯可以亂吃,話不能亂講!這些賬冊都是經(jīng)過柳長老過目的,難不成你還懷疑柳長老?”他搬出柳長風(fēng)當(dāng)擋箭牌,無非是想讓我知難而退??晌壹热桓医舆@活兒,就沒打算怕他——方鶴鳴長老早就提醒過我,凈衣派可能會在賬冊上動手腳,讓我多加小心。
我站起身,走到糧倉門口,指著院子里堆放的糧袋說:“賬冊對不上沒關(guān)系,咱們可以實地清點?,F(xiàn)在就去糧倉里數(shù)數(shù),看看實際庫存和賬冊上的數(shù)字能不能對上?!蓖豕苁履樕查g變得慘白,連忙上前阻攔:“別別別!林兄弟,糧倉里潮濕,糧食又多,清點起來費時費力,咱們再好好對對賬冊不行嗎?”
他越是阻攔,我越覺得這里面有鬼。我一把推開他,徑直往糧倉里走:“費不費力是我的事,今天這倉必須清!”糧倉分東西兩庫,東庫存放大米和小麥,西庫存放雜糧和豆類。我先去了東庫,讓跟著的小弟子搬來梯子,爬上糧堆頂-->>層,隨機(jī)抽查了幾袋大米,每袋都打開看了看——袋子里裝的根本不是大米,而是摻了沙子的糙米,有的袋子底部甚至還破了個洞,糧食都漏了不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