攥著那塊刻著“錢塘潮”的玉佩,我和阿牛、李老三跟著趕早集的人群混進(jìn)了錢塘城。城門口的守軍正盤查過往行人,眼神掃過我們這身打補(bǔ)丁的污衣時(shí),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,揮揮手就把我們趕進(jìn)了城——在他們眼里,乞丐從來都不值得多費(fèi)心思,這倒省了我們不少麻煩。
    錢塘城比蘇州熱鬧得多,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兩旁,茶樓、酒肆、綢緞莊鱗次櫛比,挑著擔(dān)子的貨郎吆喝著穿行其間,連空氣里都飄著桂花糕的甜香??晌覜]心思看這些,眼睛一直盯著街邊乞討的丐幫弟子——按照狗子打聽來的消息,最近錢塘的丐幫弟子失蹤案頻發(fā),我得先找到幾個(gè)靠譜的人問問情況。
    走了約莫半條街,終于在一座石橋下看到三個(gè)蜷縮著的丐幫弟子,兩老一少,都穿著污衣,面前擺著豁口的破碗,卻沒怎么吆喝,臉色都透著股愁云。我讓阿牛扶著李老三在旁邊的樹蔭下等著,自己則拿著破碗,裝作乞討的樣子湊了過去。
    “幾位老哥,討口飯吃。”我把破碗遞到最年長的那個(gè)弟子面前,聲音壓得很低。
    那老弟子抬起頭,渾濁的眼睛里滿是警惕:“新來的?沒見過你啊?!?
    “俺從蘇州來的,聽說錢塘好討飯,就過來碰碰運(yùn)氣。”我故意露出憨厚的樣子,“不過俺剛才進(jìn)城的時(shí)候,聽人說這邊總有人家丟孩子,連丐幫的兄弟也有不見的,是真的嗎?”
    這話一出,三個(gè)弟子的臉色都變了。年輕弟子剛想開口,就被旁邊的老弟子瞪了一眼,把話咽了回去。老弟子站起身,上下打量我一番,低聲說:“別打聽這些,小心惹禍上身。趕緊找個(gè)地方討口飯,天黑前離開錢塘灣附近,不然……”他話沒說完,就重重嘆了口氣。
    我心里更確定這里面有貓膩,從懷里摸出兩個(gè)昨天剩下的肉包子——這是狗子塞給我們的,本來打算當(dāng)路上的干糧。我把包子遞過去:“老哥,俺知道你們有難處。俺在蘇州的時(shí)候,也遇過幽冥教的人找麻煩,后來多虧了幫里的兄弟才挺過來。要是你們信得過俺,跟俺說說,說不定俺能幫上忙?!?
    那年輕弟子盯著包子咽了咽口水,老弟子猶豫了片刻,終于松了口:“你真能幫上忙?俺們舵主李嵩都不管這事,你一個(gè)外來的乞丐,能有啥辦法?”
    “辦法是人想出來的,總比看著兄弟一個(gè)個(gè)失蹤強(qiáng)?!蔽易聛恚哑仆敕旁谝贿?,“你們先說說,失蹤的都是些啥樣的弟子?一般在啥地方不見的?”
    老弟子嘆了口氣,往四周看了看,確認(rèn)沒人注意我們,才壓低聲音說:“失蹤的都是些年輕力壯的弟子,大多是負(fù)責(zé)在錢塘灣附近乞討的。最早是上個(gè)月,有個(gè)叫阿力的弟子,晚上收工回分舵的時(shí)候不見了,我們找了好幾天都沒找到。后來又接連丟了五個(gè),昨天還有人說,看到兩個(gè)穿黑衣服的人把一個(gè)丐幫弟子拖上了船,往海里去了。”
    “穿黑衣服的人?”我心里一動,“是不是腰間別著彎刀,臉上帶著兇相?”
    年輕弟子趕緊點(diǎn)頭:“對對對!俺前幾天在錢塘灣邊見過,那些人看著就不像好人,還盯著我們這些討飯的看,嚇得俺趕緊躲遠(yuǎn)了?!?
    阿牛不知什么時(shí)候湊了過來,忍不住插了句嘴:“會不會是海盜?俺聽說錢塘灣有海盜出沒,專搶過往的商船?!?
    老弟子苦笑一聲:“誰說不是呢!可俺們舵主李嵩說了,那些弟子是自己跑了,還說誰再敢造謠,就逐出丐幫。你說這叫啥事兒!”
    “他為啥不讓你們說?”我追問。
    “還能為啥?”旁邊一直沒說話的中年弟子終于開口,語氣里滿是憤懣,“李嵩天天跟城里的鹽商、糧商喝酒,聽說還跟海邊的船主有來往。那些失蹤的弟子,說不定就是被他賣給海盜了!”
    這話像顆炸雷,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——之前在蘇州的時(shí)候,錢坤雖然排擠我們,但至少沒干出這種背叛幫眾的事。李嵩竟然為了錢財(cái),把自己人賣給海盜,這簡直不配當(dāng)丐幫的舵主!
    “你們有證據(jù)嗎?”我強(qiáng)壓著怒火問。
    中年弟子搖搖頭:“哪有啥證據(jù)!李嵩把分舵管得嚴(yán)嚴(yán)實(shí)實(shí)的,那些跟他走得近的凈衣派弟子,天天盯著我們這些污衣弟子,誰敢多說一句,就會被找茬兒。前幾天張老四就因?yàn)檎f了句‘弟子失蹤蹊蹺’,就被他們誣陷偷了分舵的銀子,打得半死,現(xiàn)在還躺在破廟里起不來呢?!?
    “張老四在哪座破廟?”我趕緊問。
    “就在錢塘灣西邊的土地廟,離這兒不遠(yuǎn)?!崩系茏又噶酥肝鬟叺姆较颍安贿^你可別去找他,要是被李嵩的人看到,連你也得遭殃?!?
    我點(diǎn)點(diǎn)頭,把剩下的幾個(gè)干糧餅都遞給他們:“多謝幾位老哥告知。你們放心,這事俺管定了。你們以后多加小心,盡量別單獨(dú)去錢塘灣附近,要是看到穿黑衣服的人,趕緊躲遠(yuǎn),有啥消息也別聲張,等俺的信兒。”
    跟三個(gè)弟子告別后,我回到樹蔭下,把剛才打聽來的消息跟阿牛、李老三說了一遍。李老三氣得拐杖都快攥斷了:“這個(gè)李嵩!簡直是丐幫的敗類!耶律齊幫主要是知道了,非扒了他的皮不可!”
    “現(xiàn)在說這些沒用,得先找到證據(jù)。”我皺著眉說,“剛才那幾個(gè)弟子說張老四因?yàn)樽h論失蹤案被打,咱們先去土地廟找他問問,說不定能從他那兒問到更多線索。另外,咱們得找個(gè)地方落腳,總不能一直在街上晃悠?!?
    阿牛四處看了看,指著不遠(yuǎn)處的一條小巷:“俺剛才看到那條巷子里有座廢棄的院子,好像沒人住,咱們?nèi)ツ莾嚎纯?,要是能住,就暫時(shí)落腳在那兒?!?
    我們跟著阿牛走進(jìn)小巷,巷子很深,兩旁的墻面上爬滿了藤蔓,盡頭果然有座廢棄的院子,院門虛掩著,推開時(shí)“吱呀”作響。院子里長滿了雜草,正中間有間破舊的瓦房,屋頂漏著天,好在墻角還能遮風(fēng)擋雨。
    “就這兒了。”我點(diǎn)點(diǎn)頭,“阿牛,你先把院子打掃一下,找些干草鋪在地上,讓李三哥歇歇。俺去土地廟找張老四,順便買點(diǎn)吃的,很快就回來?!?
    交代完后,我揣著僅有的幾文錢,按照老弟子指的方向,往錢塘灣西邊的土地廟走去。越往西邊走,街道上的行人越少,空氣里漸漸飄來海水的咸腥味。約莫走了半個(gè)時(shí)辰,終于看到一座低矮的土地廟,廟門破破爛爛的,連神像都缺了胳膊少腿。
    我輕輕推開廟門,里面陰暗潮濕,彌漫著一股草藥和霉味。角落里躺著一個(gè)人,身上蓋著破舊的麻袋,臉色蒼白,腿上纏著滲血的布條,正是張老四。
    聽到動靜,張老四艱難地睜開眼,看到我時(shí),眼里滿是警惕:“你是誰?來這兒干啥?”
    “俺是從蘇州來的丐幫弟子,叫林越?!蔽易叩剿磉叄M量讓語氣顯得溫和,“俺聽說你因?yàn)樽h論弟子失蹤的事被打了,特地來看看你?!?
    張老四愣了一下,隨即苦笑:“看俺有啥用?還不是照樣被李嵩那狗賊欺負(fù)。你要是識相,就趕緊走,別被他的人看到,不然連你也得挨打?!?
    “俺不怕?!蔽覐膽牙锩鰟偛刨I的兩個(gè)饅頭和一小包草藥——這是我用僅剩的幾文錢買的,“你先吃點(diǎn)東西,這草藥能治外傷,俺幫你換換?!?
    張老四看著我遞過去的饅頭,咽了咽口水,卻沒接:“你為啥要幫俺?俺跟你素不相識?!?
    “因?yàn)樵蹅兌际秦偷茏?。”我把饅頭塞到他手里,“李嵩把咱們的兄弟賣給海盜,咱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不管。你跟俺說說,你那天到底看到了啥?為啥會被他誣陷偷銀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