蘆葦蕩的夜風(fēng)裹著水汽往骨縫里鉆,我把濕漉漉的外衫脫下來擰干,又裹回身上——雖然還是涼,但總比滴著水強。陳老根他們五個圍著蹲成一圈,手里攥著短刀,眼神里還帶著剛經(jīng)歷過廝殺的緊繃。狗子湊到我身邊,指著遠(yuǎn)處寒山寺的方向,壓低聲音說:“林兄弟,你看那邊的火光,錢坤那老東西怕是把整個分舵的人都調(diào)來了?!?
    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,寒山寺周邊果然亮著十幾處火把,像條火龍似的在岸邊來回晃動,偶爾還能聽見隱約的呼喊聲。“他找不到咱們的?!蔽颐嗣牙锏那嚆~丐缽,缽身已經(jīng)涼下來,只有刻著符文的地方還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,“這蘆葦蕩方圓十幾里,又是夜里,他們分不清咱們往哪個方向跑了,頂多搜上半個時辰,天快亮?xí)r就得撤。”
    話雖這么說,我心里卻沒敢放松。錢坤是柳長風(fēng)的弟子,能當(dāng)上蘇州分舵舵主,肯定不是草包——他既然敢跟幽冥教勾結(jié),就必然留了后手,說不定早就派人把守住了通往城外的要道,就等著咱們自投羅網(wǎng)。
    “林兄弟,”陳老根磕了磕煙袋鍋子,火星在夜里亮了一下,“俺們幾個商量了,等天亮了就跟你走。錢坤這狗東西,早就看俺們污衣弟子不順眼,這次幫你拿了線索,就算回去也沒好果子吃,不如跟著你去錢塘,好歹能混口飯吃,還能替丐幫除害?!?
    其他四個弟子也跟著點頭,其中一個叫小柱子的年輕弟子,臉上還帶著傷,卻攥著拳頭說:“對!俺早就受夠凈衣派的氣了,他們天天吃香的喝辣的,俺們乞討來的錢還要交大半當(dāng)幫費,這次跟定林兄弟了!”
    我心里一熱,拍了拍陳老根的肩膀:“多謝各位兄弟信任。不過去錢塘的路不好走,錢坤肯定會派人追,而且咱們還得避開幽冥教的人,一路上怕是要吃不少苦?!?
    “吃苦怕啥?”狗子咧嘴一笑,露出兩排黃牙,“俺們這些人,打小就吃苦長大的,只要能跟著林兄弟干正事,就算睡草垛、啃樹皮也樂意!”
    眾人都笑起來,夜里的緊張氣氛消了不少。我從懷里摸出那塊刻著“錢塘潮”的玉佩,借著月光仔細(xì)看——玉佩溫潤光滑,上面的潮水圖案刻得極細(xì),連浪花的紋路都清晰可見,邊緣處還刻著幾個極小的字,我湊到眼前才看清是“錢塘分舵李”。
    李?難道是錢塘分舵的舵主李嵩?我心里犯起嘀咕——方鶴鳴只說線索在蘇州,沒提過錢塘分舵的人,這塊玉佩上的字,說不定是初代傳功缽持有者留給錢塘分舵舵主的標(biāo)記。可李嵩要是知道線索的事,為啥不主動找丐幫總部?還是說,他早就不在了?
    正想著,遠(yuǎn)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,還有人喊:“往這邊搜!蘆葦蕩西邊有腳??!”
    我心里一緊,趕緊壓低聲音說:“快,往蘆葦蕩深處走!別出聲!”
    眾人立刻起身,跟著我往蘆葦蕩里面鉆。蘆葦長得比人還高,密密麻麻的稈子刮得臉生疼,腳下的爛泥陷到腳踝,每走一步都得費半天勁。馬蹄聲越來越近,還有人用刀砍著蘆葦,“咔嚓”聲在夜里格外刺耳。
    “林兄弟,他們追上來了!”小柱子緊張得聲音都發(fā)顫。我回頭看了一眼,火把的光已經(jīng)離我們不到百丈遠(yuǎn),能清楚聽見錢坤的聲音:“都給我仔細(xì)搜!誰先找到林越那小子,賞五十兩銀子!”
    五十兩銀子?這家伙為了抓我,還真是下了血本。我咬咬牙,突然停住腳步,對眾人說:“這樣跑不是辦法,他們有馬,遲早會追上。狗子,你帶著陳老哥他們往東邊走,順著運河往下游,到前面的渡口等我,我引開他們。”
    “不行!”狗子立刻反對,“你一個人太危險了,要走一起走!”
    “別廢話!”我壓低聲音,語氣不容置疑,“他們要抓的是我,只要我往相反方向跑,他們就不會追你們。你們先去渡口找艘船,等我甩掉他們就來匯合。記住,要是天亮前我沒到,你們就先坐船去錢塘,到了錢塘分舵找污衣派的長老,就說我是襄陽來的林越,讓他們幫忙接應(yīng)?!?
    陳老根還想說什么,我已經(jīng)把青銅丐缽?fù)鶓牙锶o,又把短刀拔出來握在手里:“快走!再晚就來不及了!”
    眾人知道時間緊迫,只能咬著牙點頭。狗子紅著眼眶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林兄弟,你一定要保重!俺們在渡口等你!”
    我點點頭,看著他們鉆進(jìn)東邊的蘆葦叢,才轉(zhuǎn)身往西邊跑。剛跑出去沒幾步,就故意踩斷幾根蘆葦稈,發(fā)出“咔嚓”的聲響。果然,遠(yuǎn)處的火把立刻朝我這邊移動,錢坤的聲音喊得更響了:“那邊有動靜!快追!”
    我撒腿就跑,腳下的爛泥濺得滿身都是,蘆葦稈刮得胳膊生疼,可我不敢?!灰馨阉麄円_,狗子他們就能安全離開。跑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,身后的馬蹄聲越來越近,還有箭矢“嗖嗖”地從我耳邊飛過,釘在蘆葦稈上。
    “林越,你跑不掉了!”錢坤的聲音就在身后不遠(yuǎn)處,“識相的就趕緊投降,把玉佩交出來,我還能饒你一命!”
    我心里冷笑——饒我一命?你跟幽冥教勾結(jié),還想奪取傳功缽線索,就算我投降,你也不會放過我。正想著,腳下突然一滑,重重摔在爛泥里,短刀也飛了出去。我趕緊爬起來,剛要去撿短刀,就聽見馬蹄聲停在我身后,錢坤的聲音帶著得意:“跑啊,怎么不跑了?”
    我轉(zhuǎn)過身,看見錢坤騎著馬,身后跟著十幾個凈衣派弟子,手里都拿著刀,火把的光把他的臉照得清清楚楚——他穿著一身錦緞長袍,臉上帶著虛偽的笑,手里把玩著一把折扇,活像個奸商。
    “錢舵主,這么晚了還帶著人出來搜蘆葦蕩,真是辛苦啊?!蔽夜室馔涎訒r間,眼睛四處打量,想找機會脫身。
    錢坤“哼”了一聲,從馬上跳下來,走到我面前:“林越,你膽子不小啊,竟敢勾結(jié)幽冥教,私闖寒山寺,還偷了丐幫的東西,你可知罪?”
    “勾結(jié)幽冥教?”我忍不住笑出聲,“錢舵主,你這話可真有意思。幽冥教占據(jù)寒山寺,你不敢派兵去剿,反而放任他們在蘇州為非作歹,我看勾結(jié)幽冥教的是你才對吧?”
    錢坤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,手里的折扇“啪”地一聲合上:“胡說八道!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!來人,把他綁起來,帶回分舵嚴(yán)加審問!”
    兩個凈衣派弟子立刻沖上來,就要綁我。我往后退了一步,摸向懷里的青銅丐缽——雖然不知道它還能不能觸發(fā)防御技能,但現(xiàn)在只能賭一把了。就在這時,遠(yuǎn)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,還有人喊:“錢舵主,不好了!分舵那邊著火了!”
    錢坤一愣,轉(zhuǎn)頭看向蘇州分舵的方向——果然,遠(yuǎn)處的夜空被火光染紅了一片。他臉色大變,罵道:“該死!是誰敢燒我的分舵?”
    我心里一動——難道是狗子他們趁機燒了分舵,引開錢坤的注意力?不管是誰,這都是個好機會。我趁錢坤分心,突然沖過去,撿起地上的短刀,朝著最近的一個凈衣派弟子砍去。那弟子沒防備,被我砍中胳膊,慘叫一聲倒在地上。
    “抓住他!別讓他跑了!”錢坤反應(yīng)過來,怒吼著朝我撲來。我不敢跟他硬拼,轉(zhuǎn)身就往蘆葦蕩深處跑。錢坤的弟子們在后面追,可分舵著火的消息讓他們亂了陣腳,跑得磕磕絆絆。
    我跑了約莫半個時辰,身后的喊叫聲漸漸遠(yuǎn)了,才停下來喘口氣。胳膊和腿被蘆葦稈刮得全是血痕,身上的爛泥又冷又硬,可我心里卻松了口氣——總算是甩掉他們了。
    我按照之前跟狗子約定的方向,朝著東邊的渡口走。天已經(jīng)蒙蒙亮了,蘆葦蕩里的霧氣很重,能見度不足一丈。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,突然聽見前面?zhèn)鱽韼茁暡脊萨B叫——是狗子他們的信號!
    我趕緊朝著聲音來源處走,很快就看見幾個熟悉的身影蹲在渡-->>口邊的一棵大槐樹下。狗子看見我,立刻跑過來:“林兄弟,你沒事吧?俺們剛才看見分舵著火,就猜是你引開了他們!”
    “我沒事?!蔽倚α诵?,走到陳老根他們身邊,“分舵的火是誰放的?”
    陳老根摸了摸頭,笑著說:“是俺們讓小柱子去放的。俺們想著,錢坤那老東西把人都調(diào)出來追你,分舵肯定沒人守,放把火就能引他回去,沒想到還真管用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