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衍兵敗被追捕的消息,如同一塊投入深潭的巨石,在徐靖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,卻并未在仙島的日常生活中留下明顯的痕跡。秦壽一如既往的淡然超脫,阿蓮依舊溫柔地操持著家務(wù),照料著兩個孩子。而秦安,也依舊沉浸在他的書卷和與秦汐一同探索島嶼的樂趣中,對自己生父正在經(jīng)歷的生死劫難,一無所知。
然而,有些變化,卻如同春雨潤物,悄無聲息地發(fā)生著。
秦汐已經(jīng)十四歲了。她的靈性成長速度遠超秦壽最初的預(yù)料。如今的她,不僅能與島上的飛禽走獸、花草樹木進行更深層次的意識交流,甚至開始能模糊地捕捉到更遙遠、更宏大范圍內(nèi)的“氣息”與“情緒”。
那并非具體的聲音或圖像,而是一種彌漫在天地間的、無形的“場”。她能在清晨面對西方深吸一口氣時,隱約感受到那片廣袤大陸方向傳來的、混雜著焦躁、痛苦、迷茫以及某種壓抑的暴戾的“集體情緒”。這與島上永恒不變的祥和、寧靜、歡愉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。
這種感知讓她感到困惑,甚至有些不安。
“爹爹,”這一日,她坐在秦壽身邊,看著遠處正在幫阿蓮修理漁網(wǎng)的秦安,小聲問道,“為什么我有時候會覺得,大海的那一邊,好像……很沉重,很難過?有很多很多人在哭,在害怕?”
秦壽撫摸著女兒柔順的長發(fā),目光深邃。他知道,這是女兒靈覺自然擴展的結(jié)果,無法,也不應(yīng)強行壓制。“因為那里正在經(jīng)歷變革,汐兒?!彼x擇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釋,“就像大海會有風暴,森林會有大火,人世也會有動蕩。很多人的生活被打亂了,失去了家園、親人,所以他們感到痛苦和恐懼?!?
“不能幫幫他們嗎?”秦汐仰起臉,純凈的眼眸中充滿了不忍,“就像我們幫助受傷的小鳥,照顧生病的果樹一樣?”
秦壽微微搖頭,語氣溫和卻堅定:“人世間的紛爭,比野獸的爭斗、風雨的摧殘要復雜千萬倍。很多時候,并非簡單的對錯,也不是外力可以輕易平息。貿(mào)然卷入,非但可能幫不了人,反而會帶來更大的混亂,甚至危及自身。”
秦汐似懂非懂,但爹爹的話她總是聽的。她低下頭,玩弄著衣角,悶悶地說:“可是……聽著那些聲音,心里會覺得不舒服。安哥哥以前,也是從那邊來的嗎?他是不是也經(jīng)歷過那些難過的事情?”
她的直覺敏銳得驚人,將秦安與那片沉重的大陸聯(lián)系了起來。
秦壽沒有直接回答,只是道: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和命運。安兒如今在這里,過著平靜的生活,這便是他的現(xiàn)在和未來。過去如何,并不重要?!?
秦汐“哦”了一聲,不再追問,但那雙清澈的眸子里,卻沉淀下了一絲思索。
另一方面,徐靖在得知外界慘狀,尤其是劉衍的悲慘境遇后,雖在秦壽的告誡下強自鎮(zhèn)定,但那份憂思與無力感卻難以排遣。他與秦安講授詩文、歷史時,難免會流露出對故國山河、民生多艱的感慨,雖未明時事,但那沉郁的語氣和偶爾的失神,卻讓敏感的秦安捕捉到了異樣。
“徐先生,”一次課后,秦安并未立刻離開,而是猶豫著開口,“您近來……似乎時常心事重重。是學生愚鈍,惹先生煩憂了嗎?”
徐靖回過神來,看著眼前這個愈發(fā)沉穩(wěn)俊秀的少年,心中百感交集。他勉強笑了笑,掩飾道:“非也,安兒你聰慧好學,-->>先生欣慰還來不及。只是……只是近來讀些舊日詩文,感懷世事變遷,人生無常罷了。”
秦安沉默片刻,輕聲道:“先生是思念故鄉(xiāng)了嗎?”
徐靖一怔,望著窗外無垠的碧海,長嘆一聲:“故園……怕是早已面目全非了?!彼D了頓,看向秦安,目光復雜,“安兒,你……可曾想過島外的世界是什么模樣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