驅(qū)散了地痞,林間空地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流民和站在他們面前,神色復雜的秦汐與秦安。篝火重新燃起,映照著流民們感激又帶著惶恐的臉。
那領頭的老者,自稱姓李,再次帶著眾人要向秦汐和秦安行大禮,被兩人堅決攔住了。
“老丈,萬萬不可,我們只是恰逢其會?!鼻匕策B忙扶住李老丈,看著周圍面黃肌瘦的婦孺,心中惻然,“你們……是從兗州逃難來的?那邊……情況很不好嗎?”
李老丈聞,渾濁的老眼中頓時涌出淚水,捶胸頓足道:“何止是不好!簡直是人間地獄?。⊥趺琴\子篡逆在即,各地州郡官員只顧著搜刮民脂民膏以獻媚,加上連年天災,田里顆粒無收!官府稅賦不減反增,豪強趁機兼并土地,活不下去了,只能逃?。 ?
他指著周圍的流民,聲音哽咽:“我們這一支,原本是兗州東郡的農(nóng)戶,村里百十口人,逃出來的就剩下這些老弱婦孺了!青壯要么被拉去充了軍役,要么……要么就餓死、病死在路上了!一路上,見過易子而食,見過路邊餓殍遍地……能走到這里,已是老天爺開眼了!”
易子而食!餓殍遍地!
這些詞語如同重錘,狠狠砸在秦汐和秦安的心上。他們在島上讀過的書簡里,也記載過饑荒慘狀,但聽人親口訴說,感受截然不同。秦汐臉色發(fā)白,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,指尖冰涼。秦安也是喉嚨發(fā)緊,胸口堵得難受。
“那……朝廷就不管嗎?”秦汐忍不住問道,聲音帶著一絲顫抖。她記得徐先生說過,皇帝和朝廷應該是要愛護百姓的。
“朝廷?”李老丈旁邊一個中年婦人慘笑一聲,語氣中充滿了絕望和怨恨,“哪還有什么朝廷?現(xiàn)在是安漢公的天下!那些當官的,只想著怎么討好王家,哪管我們老百姓的死活!聽說……聽說長安城里,都要改天換日了!”
改天換日!王莽要當皇帝了!
秦安身體猛地一震。雖然他早已從徐靖和義父口中知道王莽勢大,但親耳聽到這幾乎已成定局的消息,還是感到一陣眩暈。這意味著,他劉氏江山,真的就要亡了!那他的父親,劉衍,一個堅持對抗王莽的宗室,如今……
他不敢再想下去,聲音干澀地問道:“老丈,這一路上,你們可曾聽說過……關于一些劉姓宗室的消息?比如……比如有沒有人還在反抗王莽?”
李老丈和其他流民互相看了看,都茫然地搖了搖頭。
“小俠,這等天潢貴胄的事情,我們這些升斗小民哪里能知道?”李老丈嘆道,“只聽說早些時候東郡有過一位宗室起兵,但很快就被鎮(zhèn)壓了,牽連甚廣。如今這世道,誰還敢提‘劉’字?避之唯恐不及??!”
希望落空,秦安的心沉了下去。連這些四處流動的難民都沒有父親的消息,父親他……恐怕真的兇多吉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