共享的痛苦,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。
李牧承受著一半的撕裂之苦,而另一半,則化作一股冰冷的洪流,通過瘋理智雙生圖的鏈接,源源不斷地沖刷著李歲的神魂。
她正全力維持著“手術(shù)刀”的穩(wěn)定,確保切割的軌跡不偏不倚。
忽然,一陣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惡寒毫無征兆地襲來,與李牧傳遞過來的痛苦截然不同。
那是一種純粹的、不含任何雜質(zhì)的惡意。
李歲立刻察覺到,有某種東西,無視了她引以為傲的“無菌力場”,直接滲透了進來。
在李牧被劇痛占據(jù)的感知中,他也“看”到了異變。
幾道無形的、由純粹負面情緒構(gòu)成的漆黑影子,如同聞到血腥味的深海惡鯊,悄無聲息地出現(xiàn)在石窟之內(nèi)。它們對維持著力場的李歲視而不見,唯一的目標,便是李牧神魂大陸上那道敞開的、血淋淋的“傷口”。
李歲立刻分出一部分心神。
她強忍著分擔來的劇痛,在李牧那道靈魂“傷口”的外圍,用自己僅剩的精神力,又構(gòu)建了一道由純粹邏輯法則組成的、更加凝練的“精神壁壘”,暫時擋住了那些影子的入侵。
一瞬間,她被迫進入了一心二用的雙線作戰(zhàn)。既要維持對李牧神魂的精密切割,又要抵御這些不速之客的污染。
然而,那些影子的攻擊方式,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。
它們沒有強攻那道看似脆弱的精神壁壘,而是如同墨汁滴入清水,悄然化開,直接融入了李歲的意識之中,在她腦海最深處,化作了她最恐懼的夢魘。
第一個出現(xiàn)的,是她的導師,靜默女士。
幻象中的靜默女士,不再是那副萬古不變的平靜石像模樣。她的臉上,第一次出現(xiàn)了清晰的情緒——是極致的失望,與難以遏制的憤怒。
“李歲?!被孟箝_口,聲音里充滿了冰冷的指責,“你為了一個瘋子,一個行走的混沌污染源,背棄了‘絕對理智’的至高教條!你親手毀掉了庭院百年的基業(yè)!你是我……最失敗的作品!”
這句指責,如同一柄淬毒的利刃,精準無比地刺向了李歲道心的根基。那是她一直以來,都在刻意回避、卻又無法否認的愧疚。
不等她做出任何辯駁,第二個幻象接踵而至。
渾身是血的石心,用那雙曾經(jīng)充滿了忠誠與堅毅的眼瞳,怨毒地凝視著她。
“我們都死了……圣女……”石心的聲音沙啞而扭曲,“在你選擇相信那個瘋子的那一刻,我們就都死了!你的‘理智’,你的選擇,葬送了所有信任你的人!”
話音落下,無數(shù)靜滯庭院修士慘死的畫面,如同潮水般在她腦中瘋狂閃現(xiàn)。他們臨死前那混雜著絕望、不解與怨恨的眼神,匯成了一張巨大的網(wǎng),要將她的意識徹底拖入深淵。
巨大的愧疚感,幾乎要將她的神魂吞噬。
在外界,李歲的身體開始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起來,七竅之中,滲出細密如蛛網(wǎng)的血珠。
她維持的那道精神壁壘,開始忽明忽暗,隨時可能崩潰。而鏈接著李牧的能量流,也因她心神的劇烈波動而變得狂亂不堪。
李牧在自己的劇痛中,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她那瀕臨崩潰的精神狀態(tài)。
透過那份共享的痛苦,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知到,這個永遠冷靜、永遠堅不可摧的女孩,內(nèi)心深處,竟也背負著如此沉重的、足以壓垮一切的地獄。<b>><b>r>那份共享的痛苦,此刻成了李牧唯一的羅盤。
他清晰地“看”到了。
在鏈接的另一端,在那片由純粹邏輯與秩序構(gòu)成的精神世界里,李歲的生命之火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黯淡、熄滅。她為他撐起的那道抵御“怨憎回響”的精神壁壘,正如同被酸液腐蝕的冰墻,布滿了裂痕,瀕臨崩塌。
她的意識,正被拖入深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