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著李牧那雙熄滅了所有光彩的眼眸,李歲的心臟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。
“牧,到我身后?!彼穆曇舨淮?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。
李牧像是沒聽見,依舊呆呆地望著天空。
李歲沒有再勸,她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,主動站到了他的身前,用自己單薄的背影,為他擋住了那道神明般的視線。
她緩緩閉上雙眼,將最后一絲精神力催動到極致。
“我的道,是‘理’?!彼p聲對自己說,像是在宣告,又像是在祈禱,“萬物皆有其理,瘋癲也不例外?!?
隨著她的宣告,一個由無數(shù)純白邏輯鏈構成的、散發(fā)著絕對秩序光輝的領域,在她周圍緩緩展開。這便是她最核心的能力——理智逆流法。
領域展開的瞬間,遙遠的、被血色籠罩的靜滯庭院方向,傳來一股微弱但堅定的精神波動。那是靜默女士、石心以及所有幸存者,集結了全部力量,試圖跨越空間支援他們領袖的最后吶喊。
然而,這股波動在觸及紅月光輝籠罩范圍的邊緣時,就如同一滴水落入了燒紅的鐵板,連一絲青煙都未曾升起,便被瞬間蒸發(fā)。
李歲引以為傲的“理智領域”,在血色光輝的照耀下,也脆弱得如同薄紙。
那些純白的、代表著世間至理的邏輯鏈條,剛一接觸到紅光,就開始燃燒,發(fā)出“滋滋”的恐怖聲響。鏈條的顏色,也從純白被迅速染成不祥的漆黑。
“不……這不可能……”
李歲渾身劇震,她感覺到自己的“理智”并非被力量擊潰,而是在被一種更高位的“真理”所焚燒。
她瞬間明白了石燈塔上的預。這不是力量的對抗,這是低階程序在面對根指令時,被強制執(zhí)行的格式化。她的信仰,在這一刻被從根基上徹底粉碎。
“噗——”
理智領域徹底崩潰,巨大的反噬之力涌入體內(nèi)。李歲猛地噴出一口漆黑如墨的血液,那是她的精神本源被紅月法則污染的具現(xiàn)。
她踉蹌后退,最終撞在李牧不知何時伸出的臂彎里,徹底失去了所有力量。
所有反抗,至此結束。
一股無形的、無法抗拒的宏偉力量從天而降,如同神明的手掌,將兩人死死地壓制在地,動彈不得。他們像是被釘在標本板上的蝴蝶,連最微小的掙扎都成了一種奢望。
在這極致的、共享的絕望中,他們甚至無法進行精神交流。李牧的意識被無力感和愧疚淹沒,李歲的思想被反噬的劇痛占據(jù)。
他們唯一能做的,是在冰冷的紅色大地上,艱難地、一寸一寸地挪動著自己的手指。
時間仿佛過去了千萬年。
最終,兩人的指尖,輕輕地觸碰到了一起。
在這被神明遺棄的世界里,這一點微不足道的溫暖,是他們此刻唯一的現(xiàn)實。
那是一種超越了重量的鎮(zhèn)壓。
并非山岳壓頂,而是“存在”本身被賦予了無法移動的屬性。李牧和李歲像是被釘死在琥珀中的蟲豸,除了思維,一切都被凍結。
指尖相觸的微溫,成了這片血色世界里唯一的真實。也正是通過這一點連接,他們同時“聽”到了那個聲音。
它并非響起在耳邊,而是直接烙印在神魂的底層。沒有音調,沒有情感,只有冰冷、絕對的指令。
錯誤數(shù)據(jù),待格式化
格式化……開始了。
李牧首先感受到的,是情感的褪色。
那股因九位爺爺被擄走而燃起的、足以焚燒天地的憤怒,并沒有消失,而是……變遠了。它像一幅掛在遙遠墻壁上的濃墨重彩的畫,李牧知道畫中是滔天烈焰,卻再也感受不到那份灼熱。他甚至能清晰地回憶起“憤怒”這個詞的定義,卻無法再將這份定義與自身的情感聯(lián)系起來。
緊接著,是愧疚。那份對自身無力-->>的、啃噬心骨的悔恨,也開始變得蒼白。像一杯被不斷兌水的濃茶,滋味越來越淡,最終只剩下一點模糊的顏色。
他依舊“知道”自己應該憤怒,應該愧疚,但他“感覺”不到了。
李歲所經(jīng)歷的,則是一種更為具象的崩塌。
她的精神世界,是一座由無數(shù)精密邏輯公理構筑而成的水晶宮殿,那是她引以為傲的理智壁壘。而此刻,紅月的光輝如銹跡,無聲無息地侵蝕著宮殿的根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