雙人探戈,正式開場。
在李歲那冰冷理智的光芒亮起的瞬間,李牧的精神防線便如主動撤防的城池,門戶大開。
“轟——!”
漩渦中積攢了萬古的無盡絕望,終于找到了宣泄的缺口。那不是狂暴的沖擊,而是一種冰冷、粘稠、無孔不入的浸潤。墨汁般的黑暗瞬間淹沒了李牧的識海,他眼中最后一絲屬于自己的光彩,被徹底吞噬,化作與那“敗者之口”別無二致的、深不見底的漆黑。
一個純粹的、空洞的、只剩下悲傷的容器,完成了。
在精神鏈接的另一端,李歲感覺自己正坐在一艘急速下沉的潛艇駕駛艙內(nèi)。四周是冰冷刺骨的絕望海水,瘋狂地擠壓著艙壁,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。無數(shù)張扭曲的臉孔貼在舷窗上,無聲地嘶吼。
她必須在海水徹底淹沒這艘船之前,駕駛它抵達目的地。
她就是這艘船的意志。
“前進?!崩顨q的指令在瘋理智雙生圖構(gòu)成的駕駛艙內(nèi)響起。
懸崖邊,那具屬于李牧的、已淪為“活著的祭品”的身體,在李歲的操控下,僵硬地向前邁出了一步。
一步,踏入了漩渦的邊緣。
這一次,“敗者之口”沒有攻擊。
那由無數(shù)怨念構(gòu)成的漩渦,竟奇異地靜止了一瞬。緊接著,它發(fā)出了一陣無聲的、充滿了喜悅與親近的共鳴。仿佛一個迷失了萬古的孩子,終于找到了回家的路。
無數(shù)漆黑的怨念觸須從漩渦中探出,不再是之前充滿戲謔與惡意的利爪,而是變得異常溫柔,如同母親迎接歸家的游子,小心翼翼地纏繞上李牧的腳踝、小腿、腰身……
守骸人眼中的魂火劇烈地收縮,幾乎凝固成了一個點。
他看懂了。
他徹底看懂了這對瘋子的計劃。
一個人主動走向死亡,變成一具空洞的行尸。
另一個人則牽著這具行尸的線,拉著他,在死亡的國度里前進。
這種建立在絕對瘋狂之上的絕對信任,像一柄無形的重錘,狠狠砸在他那顆早已被萬古孤寂凍結(jié)成頑石的心臟上,砸出了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痕。
李牧的身體,被那些溫柔的觸須緩緩拉入了漩渦深處。
李歲的精神力被繃緊到了極限。她像一個最精密的過濾器,將自己的意識分為兩部分。一大部分力量,用來維持李牧身體表面那層濃郁到足以以假亂真的“絕望”氣息,以此來持續(xù)騙過漩渦的本能。
而另一小部分,則化作一盞微弱到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燈火,在李牧那被黑暗徹底淹沒的識海最深處,為他真正的本我意識,點亮一盞搖曳的“導(dǎo)航燈”。
她要確保,船在下沉,但船長不能死。
他們越陷越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