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冰冷的聲音,如同萬古不化的玄冰,在李牧和李歲的腦海中回響、凝固。
“第一場考驗,‘無的燈塔’,開始?!?
李牧猛地繃緊了身體,將虛弱的李歲護在身后,警惕地環(huán)顧四周。黑色的沙灘,血色的黃昏,死寂的悲傷之海,沒有任何生命跡象,更找不到聲音的來源。
那聲音沒有理會他的探尋,自顧自地繼續(xù)解釋,每一個字都像一柄冰錘,敲打在他們的神魂之上。
“你們眼前的,是希望燈塔。”
隨著話語,在悲傷之海遙遠的中央,那座孤零零的黑色燈塔輪廓變得清晰了一瞬。
“它由萬王最后的‘希望’鑄成,卻被他們更沉重的‘絕望’所熄滅。”
聲音頓了頓,給予了他們理解這殘酷事實的片刻。
“你們的任務,是在這個世界被‘遺忘之霧’徹底吞噬前,重新點亮它?!?
話音剛落,世界的邊緣,一層濃厚到足以吞噬一切光線、法則與存在的灰色霧氣,開始無聲地、卻不可逆轉地向內(nèi)收縮。黑沙之灘的面積,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蠶食、消亡。
時間,開始了倒數(shù)。
與此同時,腳下的沙灘開始浮現(xiàn)出異樣。無數(shù)半透明的、如同風中殘燭般的虛幻人影,憑空出現(xiàn)。他們中有步履蹣跚的老者,有茫然無措的孩童,有緊緊相擁的伴侶。他們是這個模擬世界中的“凡人靈魂”,瑟瑟發(fā)抖地看著周圍,眼中充滿了純粹的恐懼。
“嘩啦——”
平靜的悲傷之海,也第一次泛起了波瀾。
一個個由純粹絕望構成的、扭曲不定的人形黑影,從海水中緩緩升起。它們沒有五官,沒有實體,仿佛是黑暗本身有了生命。它們被沙灘上凡人靈魂散發(fā)出的恐懼氣息所吸引,邁開蹣跚的步子,無聲地走向岸邊。
那是絕望之影。
“怎么點亮燈塔?!”李牧再也無法保持沉默,對著虛空大聲質(zhì)問。
他必須找到方法,而且要快!
那冰冷的聲音似乎預料到了他的問題,給出了一個充滿悖論、近乎嘲弄的回答:
“希望,無法被強加,無法被命令,無法被戰(zhàn)斗贏得?!?
“它只能被……記起。”
“記起?”這兩個字像兩塊頑石,砸進李牧混亂的思緒里,卻激不起半點漣-漪。
他沒有時間思考這句謎語了。
第一批絕望之影已經(jīng)登上了沙灘,它們無視了李牧和李歲,徑直撲向離它們最近的一群凡人靈魂。
那些靈魂發(fā)出無聲的尖叫,恐懼在他們透明的身體內(nèi)達到了頂峰。
影子穿體而過。
沒有血肉橫飛,沒有能量baozha。那些靈魂,就在被影子觸碰的瞬間,如同一縷青煙,徹底消散,連一點存在的痕跡都沒有留下。
那是真正的、從概念層面的抹除。
就在此刻,一股無比疲憊、卻又帶著無盡悲憫的意念,穿越了層層阻隔,最后一次在李牧的腦海中響起。
是守骸人的聲音。
“孩子,記住你畫的笑臉,記住那首歌……”
“別用屠夫的刀,去切畫匠的餅?!?
聲音微弱下去,直至徹底消失。最后一絲與外界的聯(lián)系,被這個世界的法則徹底切斷了。
守骸人最后的話,像一串更復雜的密碼,讓李牧本就混亂的頭腦更加困惑。畫匠的餅?那是什么?
可他眼前的景象,卻不容他再有半分遲疑。更多的絕望之影正在登陸,更多的無辜靈魂正在被屠戮、被抹除。
他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的困惑。
保護!必須保護他們!
他猛地轉頭,對著身邊的李歲大喊一聲:“掩護我!”
然而,迎接他的,是一雙茫然、空洞的眸子。
因為李牧進入了絕對專注的戰(zhàn)斗狀態(tài),瘋理智雙生圖的平衡被打破,李歲切換到了瘋癲狀態(tài)。
她看著眼前緊張到極點的李牧,又看了看那些飄來飄去的靈魂和黑影,似乎覺得這一切都很有趣,竟傻乎乎地拍起了手,口中發(fā)出無意義的“呀呀”聲。
唯一的戰(zhàn)友,下線了。
李牧的心,沉到了谷底。
他看著洶涌而來的黑影,看著在恐懼中消散的靈魂,看著身邊一無所知的李歲。
所有的路似乎都被堵死了。
沒有援助,沒有時間,沒有答案。
那就……用自己的方式,殺出一條路來!
他不再猶豫,眼神中的所有迷茫和困惑都被一種冰冷的決絕所取代。
“鏗——”
一聲輕響,那把銹跡斑斑、沾染著無數(shù)油污的裂界刀,被他從背后緩緩抽出。
刀鋒之上,是足以斬斷萬物的概念裂縫。
面對洶涌而來的絕望之影,李牧體內(nèi)的神王骨與瘋神血一同沸騰。
他決定用自己最熟悉、最擅長的方式來解決問題——斬斷眼前的一切障礙。
他即將犯下與武神完全相同的錯誤。
而這個錯誤的開端,已在弦上。
黑沙之灘與無聲的試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