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鶯臉色一白,緊咬住了下唇,她目光怯怯,眼尾處微微泛紅,低聲解釋著:“若是四公子出了事,三夫人定不會輕饒了我。我先前已被趕出了沈家,早已是無處可去了……我當真,當真不是真的要傷他,只是太害怕了?!?
如細蚊般的低語,似是訴說,又似懇求,她今日刺傷了魏晉,定然會激起三夫人的怨懟,往后該如何在魏家自處,便只能寄托在眼前人的身上了。
魏晉禮從未在意過沈鶯的處境,魏府中光是各房寄居的表姑娘們就有四五位,皆是依附于旁人生活,也都各自過得不錯。沈鶯既能攀上三房,那自然也有她的本事,何須他操心?
可聽著這一番話,魏晉禮才發(fā)覺她許是比旁人過得艱難些。
忽而,魏晉禮開口道:“四弟他,可娶你為妻?!?
這話,確實是魏晉親口所說。他被罰跪在祠堂,見到魏晉禮時,連連叫嚷著:“本就是定了親的,她若是氣惱不過,那我明日娶了她就是,何必罰我?”
然而,魏晉說這話時,眼底卻泛著冷光。等這賤蹄子進了門,定要叫她知道誰才是主子。一個依附魏家生存的孤女,還敢與他動手?待成了親,便是天王老子來了,也管不得他如何磋磨。
聞,沈鶯瞳孔驟縮,驚惶地搖頭,淚珠隨著動作簌簌而落,哭腔哽咽在嗓間,喊了聲:“我不愿!”
“你來魏家,不就是為了嫁給他?”魏晉禮端坐如松,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人,語氣淡然無波,似乎并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么。
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滑落,沈鶯心下的那一絲隱隱的期盼,忽而就碎成了細渣。
她高看了自己,更低估了魏晉禮的無情。
比起魏晉,自己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女子,哪怕今日真失了清白,又或是撞死在墻上,也不會有人在乎。
何況,魏晉禮是魏晉的兄長,便是為了魏家的名聲,也不會偏幫自己。
她緊拽著被面,背脊抵在冰涼的墻面上,蒼白的唇瓣翕動數(shù)次,卻是突然間失了力氣,她手下一松,整個人頹然低下頭去,神色戚戚道:“天下間的女子,誰不想尋個好夫君。我既知道了他是這般無恥之人,又如何能嫁?”
眼中的光點一絲絲暗了下去,沈鶯又道:“我知大人看不上我,可我也不過是這世間最普通的女子,同樣也會愛慕皎皎如月的郎君?!?
最后一個字消散在唇邊,她直直望進魏晉禮眼底,仿佛那雙墨色瞳仁里只容得下他一人:“若曾見過明月,又怎愿委身泥淖?”
沈鶯說得情真意切,只差將一顆心剖出來,捧到他的眼前。
魏晉禮看不上她,沈鶯不在意,她要的是魏晉禮的庇護,哪怕是獻上她自己,她亦是不虧的。只是未曾想到,竟有一日,她要如那些個煙花柳巷的女子般,滿口謊地去哄騙男子。
但等她真的說出口,倒也不覺得羞于啟齒了。
畢竟她并不覺得自己說了謊話,她望著眼前人的臉,目光如春水般纏綿,她在安陽見過明月,那是屬于她的獨一份的存在。
她已太久沒見過周瑾了,久到在夢中都看不清他的臉。唯有每次撞見魏晉禮時,才能記起他。忍冬說周瑾棄了她,可不知為何,沈鶯偏是有些不信。
四目相撞的剎那,似有煙火在腦中轟然炸開,一股怪異的熱潮與燥意滾滾襲來,將他殘存的理智撞得支離破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