禿鷲坡。玄冥覆海陣全力運轉(zhuǎn),淡黑色的光罩如同倒扣的巨碗,將外界的一切窺探與那尚未完全散去的、令人心悸的天道威壓勉強隔絕。
陣內(nèi),卻并非安然無恙。
林玄躺在簡陋床榻上,面如薄金,呼吸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。每一次吸氣都如同拉扯著破碎的風箱,帶著明顯的嘶啞聲。蘇晚晴跪坐在榻邊,用溫熱的靈巾不斷擦拭著他額角不斷滲出的、冰冷的虛汗,眼圈紅腫,強忍著不讓淚水再次滴落。
黃伯歪靠在門口的破舊搖椅里,抱著酒葫蘆,有一口沒一口地灌著,渾濁的老眼望著陣法光罩外那愈發(fā)陰沉、雪片密集的天空,沉默不語。
坡上之前因嘉年華而殘留的些許熱鬧氣息早已被徹底沖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山雨欲來的死寂和壓抑?;镉媯冞h遠站著,不敢靠近,臉上都帶著驚惶與擔憂。
那天道意志的恐怖降臨,“僭越者當誅”的冰冷天音,如同最沉重的巨石,壓在每個知情者的心頭。與天為敵?這念頭光是閃過,就讓人神魂戰(zhàn)栗,興不起半分反抗的念頭。
時間在壓抑的沉默中一點點流逝。
突然,床榻上的林玄猛地抽搐了一下,又是一小口帶著暗金光澤的鮮血從嘴角溢出。
“玄哥!”蘇晚晴驚呼,手忙腳亂地去擦。
林玄卻緩緩地、極其艱難地睜開了眼睛。
那雙眸子,不再是以往的深邃平靜,而是充滿了極致的疲憊,但在那疲憊的最深處,卻燃燒著兩點不肯熄滅的、冰冷而倔強的火焰!
天道絞索的恐怖撕扯,幾乎將他的神魂撕裂,世界樹道基都在哀鳴。但那源自世界樹本源的、不甘被束縛、被定義的磅礴生機,以及他骨子里那份被逼到絕境的狠戾,支撐著他從毀滅的邊緣爬了回來!
他看到了蘇晚晴紅腫的雙眼,看到了窗外那異常陰沉的天空和飄落的雪花,感受到了陣法外那依舊如同陰云般籠罩的、冰冷的“天厭”意志。
一切都不自明。
他想扯動嘴角,卻引發(fā)一陣劇烈的咳嗽,又帶出些許血沫。蘇晚晴連忙小心幫他順氣。
緩過一口氣,林玄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,卻帶著一種令人心寒的平靜:
“呵…‘當誅’?”
“就這點…能耐么…”
他掙扎著,想要坐起來。蘇晚晴想扶他,卻被他用眼神制止。他靠著自己微弱的力量,極其緩慢地、一點點地撐起了身體,每一個動作都牽動著無處不在的劇痛,額角青筋暴起,冷汗涔涔,但他愣是咬著牙,靠著自己坐了起來!
他抬手,抹去嘴角那抹刺眼的血跡,動作緩慢卻帶著一種異樣的力度。染血的手指在眼前緩緩擦過,留下了一道暗紅的痕跡,襯得他蒼白的臉色更加詭異,那雙眼底的冰冷火焰卻愈燒愈旺。
他抬起頭,目光仿佛穿透了玄冥覆海陣的光罩,穿透了層層陰云,再次“看”向了那片無形卻沉重如山的蒼穹,看向了那依舊死死勒入字幕、散發(fā)著誅滅意志的熔金冰棘!
然后,他笑了。
一個染血的、冰冷的、帶著無盡嘲諷與瘋狂意味的笑容,在他臉上緩緩綻開。
“想按死我…”
“…就像按死一只螞蟻?”
“…可惜…”
“…老子…”
“…不是螞蟻!”
他猛地深吸一口氣,這動作似乎耗盡了他大半力氣,身體又是一陣搖晃,但他眼中的光芒卻驟然銳利如刀!
五尺丹田空間內(nèi),那三尺世界樹主干感受到主人那不屈的意志,猛然間翠光大放!頂端的赤金火種瘋狂燃燒,爆發(fā)出前所未有的光芒!盡管字幕荊棘的勒殺之力依舊恐怖,但世界樹道基卻在這一刻,將最后殘存的力量,毫無保留地爆發(fā)出來!
林玄抬起那只染血的手,并非結(jié)印,而是向著禿鷲坡前方那大片因為連日忙碌尚未播種、此刻空蕩蕩的靈田,狠狠一揮!
動作幅度不大,卻帶著一種決絕的意志!
“不是要殺我嗎?!”
“來啊——!”
“先問問…”
“…老子的瓜!”
“…答不答應(yīng)!?。 ?
伴隨著他嘶啞卻斬釘截鐵的怒吼!
嗡——!?。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