禿鷲坡上,死寂重新籠罩。
但那并非之前的絕對冰封死寂,而是一種緊繃的、充滿不確定性的、風(fēng)暴眼般的短暫平靜。
玄冰領(lǐng)域那狂暴的攻勢如潮水般退去,冰煞寒流消散無蹤,只留下被摧殘得千瘡百孔、覆蓋著厚厚幽藍冰殼的大地,以及那依舊高懸于頂、散發(fā)著漠然威壓的玄冰宮星槎。
冰階之上,蕭冰兒緩緩收回了那只素白如玉、卻足以凍結(jié)生靈神魂的手。她周身澎湃的冰藍道韻逐漸內(nèi)斂,但那雙寒星般的眸子,卻比之前更加銳利,更加冰冷,更加深邃。
她的目光不再僅僅鎖定林玄。
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針,緩緩地、極具壓迫感地掃過全場。
掃過幾乎虛脫、渾身浴血卻仍頑強站立、將蘇晚晴護在身后的林玄;掃過林玄身后那依舊在無意識散發(fā)著微弱親和之力、引動植物殘骸、頸后胎記已然隱去卻仍讓她心生異樣的蘇晚晴;最后,她的目光如同實質(zhì)的冰刃,久久地、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探究,定格在了角落那株半枯的老槐樹下。
定格在那頭似乎被剛才的恐怖景象嚇傻了,兀自喘著粗氣、蹄子不安地刨著冰面的老黃牛身上。
以及,牛背上那個依舊保持著狼狽抱脖姿勢、嘴里嘀嘀咕咕抱怨著、仿佛剛才真的差點被摔下去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邋遢老頭——黃伯身上。
沒有靈力波動。
沒有法則痕跡。
甚至連一絲氣血旺盛的武者氣息都沒有。
一切看起來都那么自然,那么合理,一個被金丹大戰(zhàn)殃及、嚇破膽的凡俗老農(nóng)和他的牲口。
但正是這種“合理”,在這種環(huán)境下,顯得無比的“不合理”!
蕭冰兒的神魂感知提升到了極致。她修行玄冰宮至高秘法,靈覺敏銳遠超同階,方才那兩次關(guān)鍵時刻、領(lǐng)域?qū)怪谐霈F(xiàn)的詭異“韌性”和“共鳴”,絕非凡俗巧合!
那是一種極其高明的、近乎于道的干預(yù)!一種將自身力量完美融入天地自然、不著痕跡地偏轉(zhuǎn)了戰(zhàn)局走向的恐怖手段!
能做到這一點的,其實力和對天道的理解,恐怕遠在她之上!
會是這個老頭嗎?
還是說,是這禿鷲坡本身存在著某種她未曾察覺的古老陣法或者奇異寶物?
又或者…是那頭看起來蠢笨的老黃牛?
蕭冰兒心中念頭飛轉(zhuǎn),冰封的道心首次因為“未知”而產(chǎn)生了強烈的警惕與權(quán)衡。
繼續(xù)出手?
對方能暗中干預(yù)兩次,就能干預(yù)第三次。若真逼得這等存在徹底現(xiàn)身,后果難料。她雖自信,卻并非無腦莽撞之輩。天道任務(wù)是清除異數(shù),但前提是保證自身無恙,玄冰宮星槎無恙。
就此退去?
且不說天道任務(wù)未成,單單是這疑似存在的絕世高人,以及那身懷詭異胎記的女子,還有那施展前所未見“邪術(shù)”的天命反派……這一切都透著極大的秘密和風(fēng)險,必須查清!
瞬息之間,利弊已清。
殺意暫斂,探究之心升起。
天道字幕賦予她的職責(zé)是清除,但也賦予了相應(yīng)的權(quán)限和判斷力。面對無法瞬間碾碎、且牽扯未知變數(shù)的目標,先行觀察、查清底細,亦是符合天道規(guī)則的選擇。
她立于冰階之上,衣袂飄飛,容顏依舊絕世冰冷,仿佛剛才那狂暴的攻擊從未發(fā)生。但整個天地間的氣氛,卻因她的沉默與凝視而變得更加壓抑。
林玄半跪于地,劇烈地喘息著,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。世界樹幼苗在他體內(nèi)微弱地搖曳,兩根嫩枝上的裂紋觸目驚心,五尺空間內(nèi)的靈力幾乎枯竭,正在艱難地從虛空中汲取一絲絲能量緩慢恢復(fù)。
他死死盯著上方的蕭冰兒,不敢有絲毫放松。對方雖然收手,但那恐怖的威壓依舊如芒在背,星槎高懸,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,隨時可能再次落下。
他同樣感受到了蕭冰兒那審視的目光重點落在了黃伯身上。
“黃伯…”林玄心中念頭急轉(zhuǎn)。他早知道黃伯不簡單,但今日黃伯那神鬼莫測的暗中相助,依舊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!這簡直是在刀尖上跳舞,于無聲處聽驚雷!
同時,他也敏銳地察覺到,自己頭頂那“天命反派”的字幕,正在發(fā)生驚人的變化!
原本只是冰晶荊棘纏繞、散發(fā)冰冷惡意的四個大字,此刻因為與“天命之女”的正面沖突,以及他頑強抵抗“天命”清算的行為,仿佛徹底觸怒了冥冥中的天道意志!
那字幕的顏色,不再是半透明的灰白,而是化作了如同凝固鮮血般的暗紅色!邊緣的荊棘變得更加猙獰尖銳,甚至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,散發(fā)出的不再僅僅是惡意,更添了一種強烈的、令人心悸的“警報”和“標記”意味!
仿佛在他頭頂打上了一個更加醒目、更加優(yōu)先處理的“必殺”標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