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槎化作的流光徹底消失在天際,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壓也隨之散去,只留下禿鷲坡上空略顯蒼白的天空。陽光重新灑落,照在這片剛剛經(jīng)歷過巨變的土地上,卻帶不來絲毫暖意,反而映出了一片觸目驚心的狼藉。
短暫的寂靜被風吹過草木的沙沙聲打破。林玄、蘇晚晴、黃伯三人站在叢林核心區(qū)域,劫后余生的慶幸并未出現(xiàn)在他們臉上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凝重。
目光所及,盡是瘡痍。
之前精心布置、耗費了林玄無數(shù)心血的復(fù)合大陣,此刻早已徹底崩毀。陣基碎裂,陣紋黯淡湮滅,殘留的靈力亂流如同無頭蒼蠅般四處竄動,發(fā)出細微的噼啪聲。那曾阻擋星槎冰矛齊射的光罩,那曾困住玄冰宮弟子的迷霧與藤蔓,都已煙消云散,只留下滿地狼藉的靈石碎片和焦黑的陣盤殘骸。
更讓林玄心頭刺痛的是那片他視若根基的靈田。原本規(guī)劃整齊、生機盎然的田壟,此刻已被星槎的寒冰攻擊、墜落冰塊的沖擊以及后來蘇晚晴血脈爆發(fā)催生的叢林徹底覆沒。精心培育的各類靈植,無論是常見的止血草、寧神花,還是較為稀有的熒光菇、翡翠碧玉瓜的藤蔓,大多被毀壞、掩埋,或被瘋狂生長的野生草木吞噬。只有極少數(shù)生命力格外頑強的,在廢墟和新生叢林的縫隙間倔強地探出頭來,訴說著曾經(jīng)的繁榮。
取而代之的,是那片由蘇晚晴力量催生出的、覆蓋了大半個禿鷲坡的新生叢林。草木蔥蘢,生機勃勃,充滿了野性與活力。這本是生命奇跡的展現(xiàn),此刻在林玄眼中,卻更像是一座建立在故園廢墟之上的墓碑,無聲地記錄著剛才那場力量懸殊的對抗與無奈的選擇。
“我們……好不容易才建起來的家……”蘇晚晴輕聲開口,聲音帶著一絲顫抖。她蹲下身,手指輕輕拂過一株從焦土中頑強鉆出的嫩芽,眼底閃過一絲悲傷。這里的一草一木,都凝聚著她和林玄的心血,從開墾到播種,從除草到收獲,每一個日夜都歷歷在目。那間簡陋卻溫馨的小屋,那個飄蕩著藥膳香氣和瓜果清香的“玄記”攤位的影子,如今都已蕩然無存。
林玄沉默著,走到一處坍塌的陣基旁,撿起一塊尚有溫熱的靈石碎片,用力握在掌心,指節(jié)泛白。他深吸一口氣,空氣中混雜著草木清香、焦糊味和淡淡的冰寒氣息。他抬起頭,望向那片陌生的叢林,又看向身旁眼神黯然的蘇晚晴,最后將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黃伯。
“黃伯,”林玄的聲音有些沙啞,“我們……接下來該怎么辦?”
雖然逼退了蕭冰兒,但他們付出的代價太大了。根基被毀,身份暴露,未來的敵人將是整個玄冰宮,乃至那冥冥之中、無處不在的“天道”。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沉重感,壓在心頭。
黃伯將酒葫蘆掛回腰間,臉上的慵懶之色收斂了許多。他環(huán)視四周,目光掃過崩毀的陣法、覆沒的靈田,最終落在那片生機勃勃卻顯得格格不入的叢林上,輕輕嘆了口氣。
“小子,丫頭,”他的語氣平靜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,“此地,已不可留?!?
一句話,如同冷水澆頭,讓林玄和蘇晚晴心中最后一絲僥幸也徹底破滅。
“玄冰宮不會罷休?!秉S伯繼續(xù)道,目光變得銳利,“那女娃娃今日退去,非是畏怯,而是自知事態(tài)已超出其掌控,需回稟師門。下一次再來的,恐怕就不是一艘星槎、一個圣女那么簡單了。玄冰宮傳承久遠,底蘊深厚,絕非你二人如今可以正面抗衡的。”
他頓了頓,抬頭望天,眼神仿佛穿透了云層,看到了那更高層面的存在,語氣變得更加沉重:“更何況,真正的威脅,從來都不是玄冰宮,而是那天道!”
“你身懷世界樹,丫頭覺醒靈族血脈,又締結(jié)共生之契。在你等氣息相連、修為突破的那一刻,在天道眼中,你二人的‘威脅’等級,恐怕已提升了數(shù)個層次。它不會容忍你們安穩(wěn)成長,必會以各種方式,借‘天命’之手,或是直接降下劫難,來抹除你們這兩個‘異數(shù)’?!?
黃伯的話像是一把重錘,敲碎了林玄心中剛剛因力量提升而生出的一絲安穩(wěn)幻想。是啊,頭頂那冰冷的“天命反派”字幕依舊存在,如同懸頂之劍,時刻提醒著他真正的敵人是誰。
“躲藏……還有用嗎?”蘇晚晴輕聲問道,帶著一絲希冀。她剛剛獲得力量,剛剛與林玄建立起更深的聯(lián)系,實在不愿立刻面對無休止的追殺。
黃伯緩緩搖頭,臉上露出一絲復(fù)雜的笑意:“躲?普天之下,莫非天道籠罩之地。除非能尋到那些上古遺留的、天道規(guī)則難以觸及的秘境或碎片世界,否則,躲到哪里,都不過是延緩被發(fā)現(xiàn)的時間罷了。而且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