裂谷之中,死寂籠罩。
蕭冰兒懸浮于空,如同冰雕玉琢的神女,周身寒意未散,卻再無半分殺氣流露。她只是靜靜地、深深地看著下方。
看著蘇晚晴不顧一切地將自身本源生命靈力渡入林玄體內(nèi),那翠綠的光輝越來越微弱,蘇晚晴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透明,仿佛下一刻就要隨風(fēng)消散,可她抱著林玄的手臂卻沒有絲毫松動,眼神中的執(zhí)拗與絕望交織,刺痛了蕭冰兒的眼。
看著鐵柱、青璇和那些傷痕累累的凡人,手挽著手,組成一道脆弱卻堅定的人墻,用沉默而憤怒的目光,無聲地守護(hù)著中心那兩道身影。他們衣衫襤褸,滿身血污,修為低微得可憐,可在這一刻,他們挺直的脊梁卻仿佛能撐起這片殘破的天空。
看著腳下那片被玄冰覆蓋、看似死寂的狼藉大地。她的神識敏銳地捕捉到,冰層之下,那些殘存的草根、蓮藕、嫩芽,正以極其微弱卻無比頑強(qiáng)的姿態(tài),汲取著地底深處最后的水分,感應(yīng)著蘇晚晴散逸的靈族氣息,艱難地維系著那一點生命的火種。這點生機(jī),與她帶來的、代表著“終結(jié)”的冰寒形成了最尖銳,也最沉默的對峙。
贏了?
是的,她贏了。林玄重傷瀕死,生機(jī)幾乎被徹底凍結(jié),世界樹虛影消散,反抗的力量已經(jīng)被碾碎。只要她愿意,隨手一道劍氣,便能將這一切徹底終結(jié),讓這片土地重歸她所熟悉的、由天道意志定義的“秩序”與“死寂”。
可是,為何她抬不起手?
為何心中沒有鏟除“邪魔”后的暢快與釋然,反而充斥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、迷茫,甚至…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(rèn)的…悸動?
那卑微卻頑強(qiáng)的生機(jī),那舍生忘死的守護(hù),那絕望中依舊不滅的祈愿……這一切,都與她二十年來被灌輸?shù)摹罢啊庇^念格格不入。如果林玄是邪魔,為何他能帶來生機(jī),能被如此守護(hù)?如果她是正道,為何她的到來,帶來的只有毀滅與更深的絕望?
“天道…標(biāo)記…異數(shù)…”她再次在心中默念,這些曾經(jīng)堅不可摧的信念基石,此刻卻如同風(fēng)化的石頭,在她內(nèi)心無聲崩塌的巨響中,化作齏粉。
她沉默了。
長時間的,令人窒息的沉默。只有谷中寒風(fēng)嗚咽,以及蘇晚晴微不可聞的、帶著泣音的呼喚。
最終,她沒有再下殺手。
那雙冰藍(lán)色的眼眸中,復(fù)雜的情緒如同冰川下的暗流,洶涌卻無法沖破表面的冰層。有迷茫,有震動,有一絲未能完成“使命”的自我質(zhì)疑,甚至還有一絲……對那頑強(qiáng)生機(jī)的,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微妙敬意。
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片狼藉卻未徹底死去的綠洲。
目光掃過那被冰封卻仍有綠意掙扎的土地,掃過那些如同雕塑般守護(hù)著的人群,最后,定格在那相擁的兩人身上——昏迷瀕死、眉心覆蓋幽藍(lán)冰晶的林玄,以及生命力過度透支、臉色蒼白如紙卻依舊死死抱住他的蘇晚晴。
這一眼,仿佛要將這顛覆她認(rèn)知的景象,徹底刻入靈魂深處。
眼神復(fù)雜難明。
然后,她動了。
沒有留下任何話語,沒有解釋,沒有勝利者的宣告,也沒有失敗者的頹然。她只是漠然地轉(zhuǎn)身,白衣在風(fēng)中拂動,化作一道冰冷的流光,率先向著裂谷上方而去。
“圣女?”遠(yuǎn)處,那幾名掙扎著聚攏過來的玄冰宮弟子愕然地看著這一幕,不明所以。強(qiáng)敵尚未徹底誅滅,為何突然離去?
蕭冰兒沒有回答,甚至沒有回頭。她的身影決絕而沉默,很快便消失在昏黃的魔氣云層之中。
剩余的弟子面面相覷,雖然滿心疑惑,但圣女已走,他們也不敢再多做停留。幾人互相攙扶著,帶著重傷的同伴,同樣化為數(shù)道流光,狼狽地追隨著蕭冰兒離去的方向,消失在天際。
她一不發(fā),轉(zhuǎn)身帶著弟子們化為流光離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