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件事,從沈元帥出事說起,或許會比較清楚?!标戦L青看了眼指揮室一側,同沈獻坐在一處的沈星洲。
沈星洲透過視頻看了眼一臉衰老病容、快要辨認不出模樣的楚建衡,冷笑一聲:“罷了,我倒胃口。”
“那我們就直接一點兒,”陸長青看向面色莫測的楚建衡,“我們手上有一份證據(jù),足夠證明,當年火蜥族入侵,是帝國與其內外勾結,有意為之。”
“而這勾結的幕后授意之人,正是陛下?!?
“一派胡!什么證據(jù),能證明是朕授意?!”
他第一反應,是問什么證據(jù)能證明,而不是……否認這件事。
楚云棋坐在桌后,捏緊了手指,聲音嘶?。骸案富?,你為什么要這么做?”
“逆子,你還有臉叫我'父皇'?”
“沒臉?!背破彘_口,聲音罕見的低沉、冷靜,“兒子甚至沒臉做人,做這樣的楚家人。”
“哼?!背ê獠恍嫉赜帽亲映隽丝跉?,看向陸長青和賀琛,“憑一份誰都能捏造的證據(jù),你們想要如何?”
“是不是捏造,世人有眼睛,自會明白?!标戦L青說。
“不過局勢進一步動蕩,對誰都沒有好處,我們愿與陛下議和——”他說著,看向賀琛,仿佛在確認他的意見。
賀琛握緊手指,點了下頭。此刻的大局更重要,一味打下去,他們最終會勝,但要以不知多少人的犧牲為代價。
他接過陸長青的話:“我們愿意議和,銷毀這份證據(jù)。只要陛下承認,是病體虛弱,被奸人蒙蔽,才視漢河聯(lián)軍為敵,接連拋出下策。”
等他說完,陸長青又補充:“陛下若是不愿,這份證據(jù),立刻便會傳至帝國角角落落。連同陛下在外敵入侵時不僅不出兵抵御、還暗襲我軍后方的行為。陛下看重民心,想來知道,民心盡失的后果?!?
“陛下,迷途知返,猶未晚矣?!狈嚼虾鋈婚_口——作為楚建衡的教父、老師,“漢河有零號、有三殿下、有民心所向,陛下應該知道,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,現(xiàn)在就連楚家軍內部都已經(jīng)不太平了,何況其他基地。您要是不收手,斗下去的結果……”
方老隱去后半句,苦口婆心道:“陛下愛民如子,怎么舍得掀起內亂、置百姓于水火,就大度一些,把這兩日的事當個小誤會,輕拿輕放吧。”
輕拿輕放,輕拿輕放……楚建衡閉上眼衡量了下自己真正還能控制的力量,一口腥血險些堵住喉嚨。
他劇烈咳了半晌,終究道了一聲“好”。
好,好,先穩(wěn)住他們,他再從長計議……
視頻通話斷了,楚建衡閉眼緩了會兒精神,叫了人進來,把休戰(zhàn)的命令吩咐下去。
那些人還要請示他更多,他卻乏極了,趕他們離開,又是一陣把心肝肺都要吐出來的咳嗽。
一個侍女小心走進來:“陛下可要飲茶?”
“廢話!咳咳!”楚建衡又連聲咳嗽起來。
侍女不敢耽擱,忙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端上來。楚建衡就著她的手,將茶水汩汩吞咽下去。
然后他便感到一陣,一陣極濃的困意,與此同時,聞到一股熟悉的異香。
這是什么香?是了,賀妃,那女人……楚建衡撩開眼皮:“朕不是禁了你足嗎?”
賀妃盈盈向他福了一禮:“總要送陛下最后一程。”
什么?楚建衡張口要問,可就這短短兩秒,他已經(jīng)莫名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,眼能見,耳能聞,身體卻一動不能動。
毒婦!她豈敢!他僵硬地睜著眼睛,看著賀妃那張漂亮柔婉、無害至極的臉!
“陛下病體沉疴,逝于睡夢,和這茶水無關,和臣妾也無關?!?
“畢竟,這是兩種無害的東西啊……”賀妃說著,將茶杯晃了晃,染了蔻丹、異香撲鼻的手,又拂過楚建衡怒睜的眼:“陛下,你累了,睡吧?!?
“這江山以后有云棋替你守著。你雖不仁、不拿云棋的命當命,他卻是個孝順孩子,臣妾定叮囑他,以后年祭家祭,都給陛下籌備得豐豐盛盛……”
不!不!放肆!混賬!
楚建衡不甘!不甘極了,但就在那濃烈的不甘中,他意識仿佛一下子掙脫了身體,最終,朦朧一片,什么都不剩了。
留下一張面容,平靜無波,果然是熟睡的模樣……
*
“楚家軍如果真的依約退兵,剩下的就只是賀家軍的問題?!敝笓]室中,賀琛-->>召集聯(lián)軍各將領,打開平遼星域作戰(zhàn)圖。
“賀家軍內部已經(jīng)悄然崩潰,”趙淮朗聲說道,“不少如我們這種平民出身的軍官,早已有心反出,只差一個機會?!?
“才打完一場大仗,將士們都累了,先休養(yǎng)再對付賀家不遲?!?
“只怕賀家也知道我們現(xiàn)在累,不會給我們歇口氣的時間。”
“擒賊擒王,不用休息,只要抓到楚云瀾,賀家軍這條防線不攻自破?!?
……一眾人投入探討著,陸長青坐在一角,并不出聲,只是目光不時投向賀琛。
賀琛看來時,他向賀琛微點了下頭,走出指揮室。
片刻,賀琛也從指揮室走出來。
“星都有變動?!弊哌M無人的隔間,陸長青低聲對賀琛說。
“什么變動?”
陸長青靠近他耳邊,越發(fā)壓低聲音,只隱約傳出“賀妃”等字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