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搖搖頭:“沒對我說什么?!?
話題一打開,他便徐徐沉入回憶里,緩慢講述起過去的故事:“我當(dāng)時趕到現(xiàn)場的時候,泥石流已經(jīng)將救援通道沖斷,不少救援人員失蹤、受傷,現(xiàn)場亂-->>作一團(tuán)。我直奔指揮處找縣領(lǐng)導(dǎo)溝通新的搶險救援方案,路上聽到一個消防員大喊‘我要找我老婆’,他當(dāng)時情緒崩潰,又哭又喊,完全不像是個訓(xùn)練有素的消防官兵,我沒做停留,等我溝通完新方案回到現(xiàn)場指揮救援時,那位消防員已經(jīng)不在隊伍里了?!?
“我后來聽人說,他當(dāng)時哭著喊著也要找老婆,是因為他老婆是個孤兒,生來便無依無靠,他不想他老婆死的時候還像無根浮萍一樣隨波逐流?!?
說到這里他頓了瞬,將視線低垂,今宵也看不清他神情。
他緩了口氣說:“是很令人動容的愛情,但我那時候,只覺得他像頭牛一樣沖動莽撞,心中只有兒女情長,絲毫不顧大局,還給現(xiàn)場救援人員添亂?!?
“第二天夜里,我見到了他,安安靜靜躺在濕冷的水泥路上,滿身泥濘,雙眼緊閉。他的支隊長告訴我,他沒有找到他老婆,倒是救了不少人,最后他是累倒在崗位上的?!?
“我為我當(dāng)時的偏見羞愧?!?
他說完,看向她雙眼,窗外寒光于懷中人眸中瑩亮,他伸手覆過去,摸到滾燙濕滑的眼淚。
他抱緊她,沉沉舒氣:“這便是我一定要將永嘉養(yǎng)在身邊的理由,我不想永嘉也像他母親一樣,生來便無依無靠?!?
今宵一時心緒翻涌難以自抑,伏在他肩頭就哭了起來。
她從未經(jīng)歷過沈修齊口中那般兇險的境況,唯獨(dú)對生離死別分外深刻。
她不敢去想永嘉的父親究竟經(jīng)歷了什么,又是如何從混亂的山石和泥濘中間實施救援,但她知道,一定是那股近乎瘋魔的執(zhí)念,才支撐著他一趟趟往返,一定是那份“下一個就是我老婆”的希望,才讓他用竭力的身體換來別人的希望。
在生命漸漸消逝之前,鼻息漸漸微弱之前,他一定在想他的老婆。
在想,如果我找不到你,那我就去找你,總有一個地方,會讓你我再一次相見。
第50章
一杯酒混混沌沌虛度著年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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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宵很喜歡讓沈修齊抱,特別是在寒冷的夜晚,若是落了雪最好,點(diǎn)一盞燈,倒一杯酒,她就窩在他懷里與他共賞一窗雪,共飲一杯酒,也不必管明天是否到來,就這么混混沌沌虛度著年華。
其實她與永嘉很像,都是要從他這里偷得一縷寒光才能度過夜晚,可今夜有,不代表明夜也有。
也許混混沌沌才是最終解法,她終究還是會走上夜路,辨不明方向,那就將自己全部交給他,這一路顛沛流離也好,臥雪眠霜也罷,管他什么終點(diǎn)不終點(diǎn),此刻牽著手才最重要。
她又起身
親了親他,說:“你是個很值得托付的人,若是永嘉父親泉下有知,必定欣慰?!?
沈修齊沒說話,要笑不笑地看著她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,今宵看得奇怪,抱著他脖頸搖了搖:“想什么呢?”
他半彎唇角,說沒什么,但今宵能感受到,他是開心的。
隔日她讓珍姨將她那幅《情緒》搬到了畫室里,她突然對這幅擱置許久的隨性之作有了靈感。
她找到一個情緒支點(diǎn)。
只可惜她還不能長時間站立,只好將畫搬來畫室里,盯著發(fā)發(fā)呆。
午后實在是無聊,她又開始畫研究院的畫稿,只剩幾張便能完成第二批,她提前聯(lián)系了宋云舒說明日給她送過去。
等她畫完已是入夜,珍姨來敲畫室的門,說晚餐已備好。
她一抬頭看窗外,水上曲橋綴著星燈,九折九曲,大概每夜晚歸,他都從那橋上過,這才帶一身濕寒流霧進(jìn)門。
今夜老宅設(shè)有家宴,他不能缺席,昨夜便同她說過,她便也拿起桌邊的拐杖慢慢悠悠走了出去。
珍姨見她拄拐自如,說今宵小姐適應(yīng)得好快。
她笑笑說:“小時候調(diào)皮,拿爺爺?shù)墓照韧孢^。”
今教授有次摔跤,拄了一段時間拐杖,老人家不比年輕人,傷筋動骨一百天,活動也不方便。
偏偏今教授是個老小孩兒,經(jīng)常做些滑稽的拄拐動作逗她笑,她好奇,便要今教授拿拐杖給她試試,這一試她也摔了一跤,明明沒什么大礙,她非哭著鬧著要配拐杖陪今教授一起拄拐,害得今教授被關(guān)老師臭罵一頓。
如果今教授還在,這時候看她拄拐,定是要故意模仿她的動作逗她,應(yīng)該也免不了一頓臭罵。
在餐廳剛坐下,雷伯隨湯送來一支白玫瑰,說是永嘉送的,她接過一看,玫瑰開得正好,花瓣上還綴有露珠,很是鮮嫩,足以看出這六歲小男孩的用心呵護(hù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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