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高考放榜后,周家租住的民房里,就再也沒有傳出過笑聲,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不多。
一股陰霾籠罩著兩間土磚屋。
原本周家人計劃得很好,等周靜考上大學(xué),三人結(jié)伴高高興興回城。
現(xiàn)在周靜名落孫山,回城無望,周家父母又請假這么久,再待下去也沒什么意義。至于說陪女兒過年,無論是在這里,還是回家,且不提他們的意思,周靜又哪里有心思。
兩口子打算這幾天動身回上海。
這使得沉悶的氣氛之中,又多出一份離別的傷感,揪得人心頭都是濕的。
屋破偏逢連夜雨,新一期《武漢文藝》發(fā)行的消息,也傳到他們耳中。
這還不是關(guān)鍵,周父進城訂票時,聯(lián)系上海的親人——無論好消息還是壞消息,他們在這邊的事親戚們都知道,也很關(guān)注,總歸要告知一聲。
在電話里說清楚,好過回去后被親戚們當(dāng)面詢問,哪壺不開提哪壺,弄得雙方都很尷尬。
周父也因此從親戚那邊,得知一個消息:
《人民文學(xué)》于1978年,作家這碗飯他是肯定能吃的,而且前途無量?!?
他頓了頓,望向左右,視線最終定格在女兒臉上。
“囡囡,我問你個事,你要誠實回答我?!?
周靜似乎點了一下頭。
“你還喜歡邱石嗎?”
周靜的臉更紅了,把頭埋得很低,聲如蚊蠅:“要、要是不喜歡,當(dāng)初就不會跟他處對象了,他不是長得挺好的嗎?可媽也說了,好看不能當(dāng)飯吃,尤其是男人,我也沒想到……他真的從來沒說過他會寫小說,我跟他認(rèn)識這么久,也沒見他寫過,他……也太能瞞了吧。”
“這些不重要了,你跟他畢竟也才認(rèn)識兩年,很多夫妻一輩子都不敢說了解彼此?!敝芨傅馈?
吳美娟眼神瞟過來。
周父似乎沒有注意到,望著女兒繼續(xù)說:“既然這樣,雖然可能有些難堪,但爸豁出這張老臉,也得爭取一下,我看他對你也是有感情的?!?
吳美娟實在沒忍住,插話問:“何以見得???”
周父瞥向她,反問:“不是你說的小說中的志強,是以囡囡為原型寫的嗎,沒有愛哪來的恨?”
吳美娟眼前一亮,想到什么,又皺眉道:“可畢竟是恨了呀?!?
“說實話,不怪人家,是突然恢復(fù)高考,咱們悔婚在先,還不準(zhǔn)人家有想法了?所以這次過去,咱們態(tài)度一定要好,你也要去,才顯得有誠意,不過你能不說話就別說話了。”
“……”
吳美娟感覺很憋屈,但是轉(zhuǎn)念想到《人民文學(xué)》,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道:“行行?!?
其實作為老上海、混得不差的家庭,他們家的親朋好友里,跟文藝界沾邊的關(guān)系,也不是沒有。
因此吳美娟很清楚,作家這個職業(yè),在任何正常時期里,社會地位都是蠻高的,收入也高。
當(dāng)然,這里說的是有水平有名氣的作家,而不是那些拿著筆桿子就敢自封的。
哪家姑娘如果嫁給作家,絕對是一件很有面子、令人艷羨的事。
為這個,她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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