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說首都的七月,是潮濕的悶熱,那么武漢的七月,就是火辣辣的熱。
曬得各大高校中文系學生的臉上,也是火辣辣的。
由北大七七級文學專業(yè),于1978年6月刊印的《早晨》創(chuàng)刊號,造成的最大影響,其實不是上面的詩歌。
而且打臉。
全國頂級高校,有一個算一個,打得啪啪響。
《早晨》創(chuàng)刊號不是印了一百本么,班上分一半,另一半,除了寄給一些報刊雜志單位,希冀著它們能看中哪首詩發(fā)表一下。
其他的,黃子平有選擇地寄給了全國各大高校。
基本就是每個省挑個扛把子的節(jié)奏。
本意是文學交流,跟這些頂級大學的中文系互換刊物。
可你猜怎么著?
還他喵的刊物。
我們連文學社都沒有!
我們居然沒有文學社?!
人家北大連刊物都弄出來了?。?
不僅是武漢,攤開雄雞地圖,標注省會的那些個色塊里,至少有一所大學的中文系,面紅耳赤間,陷入深深的反思。
要說這事,還真不賴黃子平。
大家都是從文化荒漠里走出來的,說好的熱情如火山爆發(fā),說好的報復性搞文學呢,同志們,為啥你們落后了?
給《早晨》這么一激。
造成了1978年的一場盛事——各大高校的文學社如雨后春筍般涌現(xiàn)。
這個時間點很尷尬,馬上要放暑假。
所以假期后,務必!絕對!
武大珞珈山詩社,成立于1978年10月。
華中師范搖籃文學社,成立于1978年10月。
暫且只提這兩個。
在武漢,真正在詩歌這一塊,引發(fā)轟動的,是七月份復刊的《長江文藝》。
華中師范學院里,一棵歪脖子老樟樹下面。
名叫戴建業(yè)的小伙兒,左手捧著國民鋁飯盒,右手迫不及待地翻開放在腿上的《長江文藝》。
剛到手,還熱乎。
新中國第一刊這個名頭,對于任何熱愛文學的人,吸引力都是巨大的。
不過小戴同學愛好的是文學研究。
他很早就認識到,自己的才華和熱情不在文學創(chuàng)作上。
當班上同學們在熱火朝天地討論辦文學社,他雖然為之高興,但并沒有強烈參與的沖動。
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什么,小戴同學猛地瞪大眼睛。
良久,他撓了撓頭,嘻嘻一笑:“原來詩還能這樣寫啊,佩服,佩服……”
武大珞珈山上,某棟宿舍樓的一間空房間里。
同學們坐在馬扎上圍成一個圈,名叫董宏量的小伙兒,正捧著一本《長江文藝》,深情地朗誦詩歌。
當讀到“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,我卻用它尋找光明”時。
唰唰——
同學們紛紛激動得站起來。
那日在北大圖書館活動室發(fā)生的一幕,原景再現(xiàn)。
“你們在做莫斯?。俊?
門口走進來一個老師,循著學生們的目光,望向天花板。
上面也沒花啊。
董宏量臉上興奮未消:“陳老師,我們在朗誦詩歌?!?
“我還以為你們在搞升旗儀式呢,啥詩把你們搞得這么激動,我看看?!?
陳老師接過雜志,眼神掃視一遍,皺眉道:“這些也叫詩?”
“慎慎?!?
“為啥?”
“看看作者名?!?
“邱石?咱們省那個,寫《夢醒時分》《忠誠與虛偽》《芙蓉鎮(zhèn)》的邱石?”
“正是?!?
“等下等下,我再看看。”陳老師低頭看第二遍,“嗯,風格獨特,自成一派,差點看走眼,相當不俗啊!”
這世道……
好比以前是窮人,你突然整一身名牌,別人一眼山寨。
久負盛名的富豪,披條被單,那絕對是巴黎時裝周新品。
朦朧詩也沒想到,這輩子的正式露臉,居然還有幾分體面。
————
不過這年頭,確實有點慢。
許多事的發(fā)酵,需要一個過程。
由《長江文藝》發(fā)表的十首朦朧詩,在兩湖一帶率先造成的轟動,身在首都的邱石,目前毫不知情。
334宿舍里,正在開閉門會。
涉及到班上部分同學的性-->>福問題。
起因很簡單,大家都知道邱委員領著一幫小字輩,通過做二道販子……呸!勤工儉學,賺了大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