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水滾燙,不似酒水那般冷冽如刀,滑過喉嚨時,那溫度幾乎灼燙了他冰冷許久的心。
微澀回甘的茶香里,還有一種熟悉的滋味。
段無洛不知道別人泡出的茶,是否有自己細微的獨特味道。
他也許久未曾飲過茶了,但是唯有一人泡的茶,他只要喝過了,就錯認不了。
如今這杯茶里,茶味濃淡,給他的感覺,竟是如此的熟悉。
段無洛微顫的手險些拿不穩(wěn)茶杯,滾燙的茶水搖晃灑濺而出,在他蒼白的手背上燙出一片紅痕。
他眼眸盯住慕風衍:“你泡茶時一些小習慣,與我?guī)煾敢荒R粯樱B泡出來的茶,品出來的感覺也如此相似?!?
慕風衍:“…”
他自己剛才都沒怎么注意到,泡茶時他有什么小習慣。
至于泡出來的茶,能有什么相似的味道?他每每品出來的皆是此茶茶葉如何,泡的火候怎樣,怎么不知道還有種段無洛喝了便能認出的味道來?
這廝舌頭,難道異于常人嗎?
心中吐槽不止的慕風衍面上笑了笑:“教主此話何意?”
“你究竟是誰?”
這孽徒果然敏銳,沒想到自己這么快,就讓他察覺到了異樣。
慕風衍方才是有緊張過一瞬,但很快他又想通了。
如今他是以蕭云離的身份活著,慕風衍早在十年前便死透透了,還是死在這孽徒跟前。
段無洛或許有感到奇怪,甚至懷疑他,但應(yīng)該也不至于聯(lián)想到還魂重生這種玄之又玄的情況上。
再者,他若真認出了自己,那又如何?
當年之事,是這孽徒欠了他的,他沒必要害怕被識破身份。
慕風衍之所以不想自己真實身份暴露,無非就是厭惡再與他扯上關(guān)系罷了。
“教主這話先前不是問過在下了?我是蕭云離,你若不相信,盡可去查我的身世來歷。至于我泡茶的習慣與你的師父有些相似,恐怕也是巧合吧,畢竟泡茶的步驟就那么幾個,不都是一樣嗎?”
“那這茶水,又如何解釋?”
段無洛沉沉地凝視著他,那眸光仿佛是想要尋找出他身上偽裝的破綻,然后將其一舉剝開似的。
“也是巧合?”
“大概也是吧。我連見都沒有見過你的師父慕前輩,甚至關(guān)于他,也只是這段時間在江湖中行走,才斷斷續(xù)續(xù)聽說了一些,我又怎么可能會跟慕前輩有關(guān)系?”
他說這番話時,眼神坦蕩清澈,俊美如畫的容顏上,依舊尋不到半絲段無洛曾經(jīng)熟悉的神態(tài)。
段無洛手指轉(zhuǎn)動著茶杯,天青色的茶盞,襯得他的手反而更蒼白沒有血色,但骨節(jié)分明,清美異常。
手背被熱茶燙出的紅印,也越加明顯。
“呵,說的確實有道理?!?
段無洛垂眸幽幽一笑,將殘茶飲盡,好像杯盞中不是應(yīng)當慢慢品賞的茶,而是他常喝的酒。
慕風衍神色如常地說道:“我不勝酒力,頭有些暈了,現(xiàn)在可否先行告退?”
段無洛殷紅的雙眸凝注在他臉上,少年面染薄紅,好像真有了幾絲醉態(tài)。
“你的酒量這么差?這才喝了幾杯?”
慕風衍:“我?guī)缀鯖]喝過酒,酒量自然不好。”
段無洛卻不再多,站起身徑直牽住他的手。
慕風衍一驚,下意識想抽出來,段無洛卻抓得很緊,他心里涌起幾分火氣,又被他緊皺著眉頭壓下。
“教主這是何意?”慕風衍心道這孽徒又在抽什么瘋?
難道還沒打消對他的懷疑?可他既然懷疑自己是慕風衍的話,也不該動手動腳吧?這孽障不是喜歡李隱堯的嗎?
“既然你喝醉了,本座便攙扶你一把?!倍螣o洛偏首望他一眼,眼角嫣紅的淚痣妖嬈勾人?!俺鋈プ邉右幌滦研丫啤!?
“…”慕風衍聲音壓著火氣,“我還不至于醉到那個地步,教主松手吧!”
段無洛傾身湊近他,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:“還是說,你想讓本座抱著你走出去?”
他眉眼綺麗精致,眼角淚痣點綴下,銀發(fā)垂在臉側(cè),猶如一個惑人的妖魅。
但這美景絲毫沒令慕風衍動搖迷了眼,他冷著臉拽開段無洛的手,邁步往前走。
跟這孽障用語根本沒辦法溝通!
恨只恨自己如今打不過他,以至于他堂堂師父,卻總是受他掣肘。
門外的守衛(wèi)看見教主與慕風衍牽著手從殿里出來,面具下向來沒有表情的臉上,-->>齊齊閃過了一絲震驚。
第11章
卜思谷移植的紫藤
出了大殿,二人行走在森冷幽沉的地宮之中。
所行之處皆有燈燭火把照明,但仍驅(qū)不散那股在地底下獨有的冷寂。
慕風衍如今才知,玄冥教竟幽居于暗無天日的地宮中。
玄冥教因其教眾行事作風詭秘殘忍,一直以來都被武林正派以邪魔歪道著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