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年前的中秋夜上，師父將烙餅分給他，笑盈盈的話猶在耳。

段無洛伸手將餅?zāi)眠^來咬了一口，雖然已經(jīng)冷硬了，但香甜的滋味依舊在舌尖泛開。

“吃了餅，才算是團(tuán)團(tuán)圓圓，師父以前與我說的，我一直記得?！?

慕風(fēng)衍笑了笑，指尖拂去他嘴角的餅渣。

“中秋都已過了，也沒必要一定吃。”

“師父這話說的不對。”

“嗯？”慕風(fēng)衍疑惑地看向他。

“有師父在，對我來說每天都是過節(jié)?！倍螣o洛眸光溫柔地凝視著他，“那些節(jié)日是因?yàn)橛袔煾冈谏磉叄庞幸饬x的。”

慕風(fēng)衍失笑：“看來是這烙餅糖放多了，才吃了一塊你的嘴就這么甜?！?

“師父，我說的是真心話?！倍螣o洛認(rèn)真道。

聽完段無洛昨晚講了自己幼年的成長經(jīng)歷后，慕風(fēng)衍才曉得自己這徒弟二十余年的人生中，怕是只有在卜思谷那短短幾年的時光，才是真正開心的。

一想到這里，他便心疼憐惜得緊。

同時他也隱約明白了，段無洛為何會愛得偏執(zhí)又自卑。

或許他內(nèi)心深處的潛意識里，總覺得這世上不會有人真的會喜歡他，愛他。

所以才會因?yàn)樗痪湓?，連恢復(fù)記憶了都不敢表露出來。

慕風(fēng)衍輕覆上他手背：“錯過了這次中秋也不要緊，以后每一年每一個節(jié)日，我們都會一起度過的?！?

段無洛心頭發(fā)熱，那熱意涌入眼中，他緊緊反握住慕風(fēng)衍的手，唇角挑起一絲笑。

“我如今已經(jīng)是師父的人了，師父打算何時娶我過門？”

慕風(fēng)衍沉吟：“過段時間吧，等你處理完教中的事情后，我再帶你去見爹娘，向他們稟告此事?！?

段無洛呆了一呆。

他只是隨口一問，但沒想到師父卻給了他如此鄭重的承諾。

塵世間那些個成婚的繁文縟節(jié)，段無洛原本是不稀罕的。

可對象換成師父的話，他心中自然是無比渴望。

他心底想要師父名正順地成為他的人。

段無洛驚怔后，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，卻微微搖頭。

“師父，不要與伯父伯母他們說了，我知道師父心中有我便好。若是讓他們知道，我怕他們接受不了?！?

旁人如何想段無洛不關(guān)心，但那兩人是師父的父母。

在段無洛心中，也已將他們當(dāng)成家人。

慕風(fēng)衍知道段無洛的顧慮，他說道：

“你覺得能隱瞞一輩子？等過幾年到了適婚的年齡，我爹娘給我說親的話，小洛兒也不在意嗎？”

段無洛神色微僵，清澈的眼瞳肉眼可見地變得幽暗。

“…若真如此，師父會答應(yīng)嗎？”

慕風(fēng)衍挑眉，曲指往他額頭又敲一記。

“你將我當(dāng)成什么人了？”

段無洛抿唇，傾身摟住他，垂首埋入他頸窩處，悶聲道：

“對不起，師父…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的?！?

“正因?yàn)榈锼麄兪俏覀兊募胰?，所以才更不能隱瞞他們?！?

溫暖的手掌輕輕撫著段無洛的后腦勺，溫柔地安撫他敏感不安的心。

“可能他們一時間會接受不了，甚至生氣失望，但隱瞞欺騙他們，才是對至親之人的傷害?！?

“況且我也做不到隱瞞自己的感情，小洛兒，從決定重新與你在一起的那天起，我便已做好承擔(dān)一切后果的準(zhǔn)備?！?

段無洛鼻尖發(fā)酸，他緊閉上雙眼，不想讓眼淚奪眶而出。

心中卻是無比溫暖安定。

他的師父啊，一直都是這么堅定坦誠。

遠(yuǎn)比他要堅強(qiáng)果敢得多。

“師父，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，怎么能讓你一個人來面對呢？”段無洛抬起頭，在他唇上印下一吻，“到時候伯父伯母如果要動家法，就讓我擔(dān)下好了，畢竟是我先引誘師父的?！?

慕風(fēng)衍手掌撫上他的臉側(cè)，與他額頭相抵，微微笑道：

“不好，我不忍心。”

段無洛貼著他的臉頰，撒嬌般輕蹭：“我皮厚肉粗，不礙事的。”

“皮厚肉粗？”

慕風(fēng)衍冷哼嗤笑，指尖卻溫柔地將段無洛臉頰邊的發(fā)絲拂到耳后。

“是誰折騰出一身舊傷暗疾的？”另一只手掌輕貼在他心口處，“我看是身嬌體弱才對?！?

段無洛吃吃一笑，垂眸道：“師父當(dāng)年說…要我活著，洛兒不敢違背。我不敢尋死…怕師父氣我不聽話，就不肯見我了?！?amp;amp;-->>lt;br>想起十年前他臨走前說的話，慕風(fēng)衍心中悶堵抽緊。

那時他意識昏黑將散之際，恍惚聽見段無洛嘶聲道：

“師父、師父…是我害了你，我會陪你一起死，到地下向你賠罪…”

慕風(fēng)衍滿心憤恨，說出的話亦無比狠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