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照這段時間他對段無洛的了解,雖然他陰晴不定,但只要涉及到他師父,他就不會再有什么可怕的行為。
現(xiàn)在他又相信了無塵的話,就不會再傷害李隱堯了。
但無塵很清楚,謊總有戳破的一天,強(qiáng)壓在心中的絕望和痛苦也終究會達(dá)到極點(diǎn),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將段無洛穩(wěn)住多久。
可是他也沒有別的路可以選了。
好在這位教主總是會相信他的話,有時候連無塵自己都覺得,他跟段無洛說的話著實漏洞百出,每每他覺得這一次再也騙不了他的時候,段無洛卻又相信了。
次數(shù)多了,無塵甚至不確定,究竟是自己真的騙過了他,還是段無洛自欺欺人,寧可被他騙。
無塵挪到門口,正想悄無聲息出去,一只冰冷染血的手突然按住他的肩膀。
他驚得一激靈,聽見身后幽幽詢問道:
“他現(xiàn)在受傷昏迷了,師父的靈體會不會受影響?”
無塵想也沒想,幾乎下意識搖頭:
“應(yīng)、應(yīng)該不會,只要教主讓他好好休養(yǎng),也不要總是去刺激那個…李隱堯的話,就不會有什么大礙?!?
“是李隱堯總占據(jù)著那具身體不肯離去!”
段無洛紅瞳陰寒,冷厲的聲音頓時激動起來。
無塵忍不住腹誹:那本來就是人家的身體,無緣無故犧牲他換另一個人活,這擱誰身上沒點(diǎn)意見?
當(dāng)然,段無洛肯定例外。
如果要犧牲他換回他的師父,估計他樂意之至。
為了拯救自己快要被激動的段無洛捏碎的肩膀,無塵忍著疼趕緊安撫他。
“教主…你越是激他,他心懷不甘和怨恨,就更加不肯讓你師父在他身體里蘇醒啊,要知道一個人的意志力有時候頑強(qiáng)得很,所以…所以教主就不要再去激他了?!?
你倆別再互相傷害,這樣對你對他都好。
但這句話無塵沒勇氣說出來。
無塵小心觀察著沉默不語的段無洛:“教主,你這么久都等過來了,還差這一時半會兒嗎?你的師父肯定能回來的?!?
段無洛眼睫輕顫,幽暗的眸子微微亮了些。
他收回手,喃喃道:“師父…會回來的…”
段無洛眼眸盯著無塵的臉,可目光卻空空茫茫好像穿過他落在某處。
無塵表情無比堅定:“有道是心誠則靈,教主所念,日后必會實現(xiàn),還希望教主不要?dú)怵H放棄?!?
“你說得對…師父會回來的…他之前便已經(jīng)回來過了,還跟我說永遠(yuǎn)都不會離開我…他肯定會回來…”
段無洛喃喃念叨著,蒼白的臉上露出微笑,絕艷的眉眼浸染在溫柔的笑意里,目光卻渙散空洞,看著總有幾分神經(jīng)質(zhì)的滲人。
他一邊念個不停,一邊轉(zhuǎn)身離開,金鈴隨著他搖晃的步伐一顫一顫地響著。剛剛被李隱堯踩的那只手臂好像還在流血,雖然紅色的衣袖看不出來,但無塵看見了鮮血順著修長的手指滴下。
“師父、師父…你最重承諾,肯定不會食的,李隱堯怎么能騙得了我呢?哈哈…他騙不了我的,騙不了…”
無塵看著段無洛搖搖晃晃好像喝醉酒的背影,不知道他為何忽然笑了起來,嘶啞的笑聲漸漸擴(kuò)大,混合著鈴鐺聲回蕩在幽暗的地宮里,直至他的身影被黑暗淹沒,卻依舊能聽見他逐漸瘋狂的笑聲。
這座地宮仿佛幽冥地獄,或許真正被困在此處的只有段無洛一人。
他就像游蕩在黑暗里的鬼物,日夜徘徊尋找早已消失的愛人。
靠近他的人,終究只會在這一復(fù)一日的黑暗中,被折磨成瘋子。
無塵回頭看了眼身后緊閉的石門,想起躺在里頭的李隱堯,心中戚戚,一股壓抑的陰翳籠罩著心頭。
要是再沒辦法離開這里,無塵覺得自己在毒發(fā)身亡之前,恐怕也要瘋了。
在還未知曉情愛為何物的時候,無塵目睹了段無洛瘋魔悲苦的愛情。
從此很長一段時間,他將愛情這東西視為洪水猛獸。
如果情愛會讓人變得不人不鬼,瘋瘋癲癲,那他還是一輩子都別碰的好。
太恐怖了。
無塵昏昏沉沉回到自己住處,疲憊不已地趴到了床上。
不僅身體疲累,精神也累。
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。
夢見了玄靜山崖上的流蘇花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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