飛蛾撲火的齊玉,最終落了個如此下場。
他躺在地上,就猶如在火焰中顫抖掙扎,最終奄奄一息的飛蛾,木然又死寂。
可當沈南星掐著他脖頸,蹲在他旁邊要他交出解藥時,齊玉卻還是蜷縮著身子往沈南星身邊靠,希望這團火焰能夠抱一抱他。
無塵心中沉甸甸的,為齊玉而傷感。
可他看到身側(cè)的澹月時,又安定了下來。
他忽然間覺得,自己比很多人都幸運。
齊玉苦苦求而不得的感情,卻始終陪伴在他身邊。
是他自己不知道,或者總是想要逃避,因此忽略了這份感情這么久。
以前師兄面對他,內(nèi)心藏著一份感情無法宣之于口,當他終于說出來時,又抱著怎樣的心情呢?
會不會也曾像齊玉那樣,有過痛苦絕望的時刻?
單單是這么想,無塵竟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攪亂了,疼痛得難以呼吸。
還伴隨著無所適從的愧疚。
無塵忍不住伸出手,攥住澹月的手掌。
澹月愣住,清冷淡漠的精致雪顏上,明顯地閃過呆怔的情緒。
他眼眸微垂,目光緩緩移向被無塵握住的手上。
無塵依舊面向著齊玉那邊,仿佛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里,眼睛眨也不眨。
但逐漸緋紅的耳廓出賣了他。
澹月緩緩笑了,眼眸溫柔明亮,也將無塵的手握緊。
同門師兄弟多年來養(yǎng)成的默契,讓他們不用多,便明白了彼此間的情意。
沈南星得到了解藥后,便攜著莫蒼風離開萬花宮。
只剩萬花宮內(nèi)一片狼藉。
齊玉把象征宮主身份的戒指交給了金璇。
無塵知道,從小到大,萬花宮對齊玉而都是一個牢籠,宮主之位更是鎖住他的沉重枷鎖。
不再擔任萬花宮宮主,對他而也是解脫。
可是看著他終于卸下紅裝,獨身一人坐在房間里,懷里抱著沈南星多年前的衣裳時,心里還是感到那么沉重難受。
無塵和澹月原本就打算從萬花宮離開后,便返回玄靜山,這次也帶上了齊玉。
兩地相隔不算遠,十天左右的路程。
經(jīng)此大變后,齊玉變得很沉默,一路上不是渾渾噩噩睡著,便是望著馬車窗外發(fā)呆。
無塵擔心他,可也不知如何替他排解。
或許到了清凈的玄靜山上,齊玉養(yǎng)傷的這段時間,應該能想通一些吧。
一路舟車勞頓,抵達玄靜山時都有些疲累。
安頓好齊玉后,無塵回了自己房間。
“時候不早了,還不休息嗎?”
聽見聲音,無塵抬頭,見澹月站在門口。
他許是剛沐浴過,罩一件雪色毛領(lǐng)厚披風,濃墨般的長發(fā)披散著,還有些濕潤。
日前剛下過一場雪,屋外白雪皚皚,被月光折射出朦朧的白光。
立在門前的澹月,猶如芝蘭玉樹,在夜里有種朦朧的唯美。
無塵看得有些失神:“師兄怎么過來了?”
澹月抬步進屋,關(guān)上房門,阻隔掉寒風。
“見你屋里還亮著燈,便過來看看?!?
看到澹月目中的關(guān)切,無塵忽感歉疚。
“師兄…我這些日子光顧著擔心小玉,所以忽略了你。”
澹月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他是你的朋友,你擔心他也是應該的?!?
無塵心下溫暖熨帖。
他忽然笑道:“我發(fā)現(xiàn)我比很多人都幸運,師兄,謝謝你。這么多年以來,你都始終陪伴在我身邊,不論我離開多遠,離開多久,你每次都會找到我?!?
無塵是喜歡自由的,比起待在玄靜山,他更向往到外面的世界四處游蕩。
或許是因為,他的心始終尋不到能落腳的故鄉(xiāng)。
他從記事起,就知道自己是被父母拋棄的。
后來父親終于來找他,可又很快失去父親了。
從幼時生活的小山村,到短暫聚寄居過的萬花宮,再到玄靜山,哪里都不是永遠屬于他的家。
師兄對他再好,以后終歸會成家。
那他還不如早些離開,在人世間游歷,只要不長久停留在某一個地方,也就不會生出感情,然后被牽絆住。
他的內(nèi)心深處,也只是一個孤獨又害怕被迫孤獨的游子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