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需要借用虛假的身份。
楚淵神色死寂無瀾,曾經(jīng)他夢寐以求地想從子衿口中聽到這句話,現(xiàn)在聽見了,他卻沒有了任何歡喜激動(dòng)的感覺。
他甚至都不相信:“你不用再說了,這些話,還是留著給你真正愛的人說吧。不管你如何做,我都不會(huì)再幫你了?!?
楚淵半蹲下身,拉開子衿的手,無焦距的雙眼中,盡是一片虛無的漆黑。
明明子衿近在咫尺,可楚淵再無光亮的眼睛里,也不會(huì)再映照出他的面容。
子衿慌張地抱緊他的手,雙方拉扯中,“噠”的一聲,有什么東西掉到了地上。
是楚淵曾經(jīng)送給子衿的珍珠。
子衿眼中微微一亮,像是發(fā)現(xiàn)了某種希望,他把珍珠撿起來,與楚淵的手緊緊握在一起。
他切聲說道:“阿淵,還記得這顆珍珠嗎?你說過這代表了你的真心,你還說過要帶我回海島…阿淵,我只想留在你身邊,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…”
楚淵摸到那顆瑩潤的珍珠,怔了一下,將它拿了過來。
他回想起自己幾年前,一次次潛入海底下,然后終于在其中一個(gè)海蚌里,掏出了這顆最漂亮的珍珠。
楚淵指尖摩挲著手中的珠子,低聲道:
“從鬼門關(guān)里走了一遭回來,我想明白了許多,這幾年來是我自己一廂情愿,執(zhí)著于一段虛無縹緲的夢,現(xiàn)在我已夢醒,亦不會(huì)再有任何留戀?!?
他垂眸,手掌緩緩捏緊。
子衿見狀瞳孔一縮,楚淵決絕的表情似乎讓他猜到了什么,他臉上閃過驚恐,顫聲喊道:
“不要!”
他撲過去想阻攔,楚淵已率先把手抬高,甚至站起身避開。
內(nèi)力匯集于手中,楚淵面無表情地用力攥緊握著珍珠的手,蒼白的手背青筋爆起,眉眼冷漠而決然。
“不要…不要!楚淵…求求你…不要!”
好像楚淵那只手攥住的,是子衿惶恐絕望的心,他撲到楚淵腳邊抱住他連聲哀求,卻仍舊阻止不了他,眼睜睜看著他以內(nèi)力將那顆珍珠震碎了。
在珍珠碎掉的那一刻,楚淵冰冷麻木的心又猛地疼了起來。
他捏碎的不止是一顆珍珠,而是自己曾經(jīng)執(zhí)迷不悟愛子衿的一顆心。
楚淵五指微張,那顆圓潤漂亮的珍珠,已盡數(shù)化成粉末,自他掌中散下。
他嗓音沙啞,木然卻又透著某種莫名的釋然。
“李公子,你我之間,便猶如此珠,任何感情恩怨,皆化為齏粉,煙消云散?!?
子衿臉色慘白,呆呆地看著從他手中飄散的珍珠粉末,心里像是被一雙冷冰冰的手狠狠捏爆碎裂,也化成了血肉模糊的碎片。
珍珠…他送給自己的珍珠…
他怎么能…
子衿喉嚨口涌起一股腥甜,他目光空洞無措,嗆咳出一口鮮血。
“珍珠…”他顫抖嗚咽了一聲,伸手徒勞地在地上到處撈著,卻只摸到了一些散在地上的粉末。
嘴角的鮮血連同眼中的淚水,一滴滴砸落到地面上。
楚淵收回手,后退幾步,隨即縱身一躍翻出窗外。
他走得快速又突然,子衿慌忙抬起頭,已經(jīng)不見了楚淵的身影。
“阿淵…阿淵!”
子衿顫聲喊著他的名字,嘶啞嗚咽的嗓音仿佛一個(gè)被拋下的惶恐無措的孩子,他掙扎著爬起身,沖到窗戶邊。
寒風(fēng)蕭瑟,深冬的早晨行人稀少。
昨晚下了一夜的雪,街道屋頂都覆蓋滿了厚厚的積雪。
一道消瘦的身影,慌亂絕望地奔跑在街道上,四處尋找著什么。
“阿淵!阿淵…”
“我錯(cuò)了,我知道錯(cuò)了…對不起…阿淵!”
“你出來好不好…不要丟下我一個(gè)人…”
凜冽寒風(fēng)將他悲戚的哀求吹送至遠(yuǎn)處,斷斷續(xù)續(xù),模糊不清。
一些晨起出來掃雪的人,好奇地尋聲望去,只見一名衣衫單薄的男子,踉踉蹌蹌地奔行在街巷里。
他一頭烏發(fā)凌亂披散著,蒼白如紙的臉上悲傷惶恐,而且好像是磕破了腦袋,鮮血流淌了半張臉,看起來可憐又可怖,宛如一個(gè)瘋子。
“阿淵,阿淵…”
他不知道喚著誰的名字,奔跑中不知道跌倒了幾次,摔得滿頭滿身都是雪。
最后那身影消失在了街巷盡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