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衿忙道:“我已經(jīng)沒事了,昨天…只是有點累而已?!?
楚淵漆黑的眼睛微抬,目無焦距,卻仿佛給人一種正盯著對方的錯-->>覺。
“累到吐血昏迷?”
子衿身子一僵,想起昨日楚淵說的話,心口又泛起熟悉的沉悶疼痛。
他低下頭,嘴唇囁嚅著:“我…我真的沒事?!?
楚淵沒接話,他走到桌邊,伸手往旁邊摸去,將一把椅子拉了過來,恰好放在子衿面前。
子衿怔然望著他。
“不坐?”楚淵眉頭微皺。
子衿回過神,眼神都明亮了幾分。
連忙道:“坐…我坐,謝謝阿淵?!?
說著便坐了下來,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腿,因為昨夜敷過藥的緣故,疼痛比之前減輕了些。
“楚淵,睡醒了沒有?”葉空青提著食盒走進院子,見屋門緊閉,便喚了一聲。
子衿正想起來去開門,楚淵按住他的肩膀,“坐著別動?!?
楚淵雖然看不見,但對屋子里的擺設(shè)顯然了如指掌,即便地面上零散扔著幾個東倒西歪的空酒壇,他也能順利避開。
屋門打開后,葉空青往里頭一看:“都起來這么早?你們身體好些沒有?”
子衿:“我沒事了,葉公子,昨日多謝你,還給你添了麻煩?!?
葉空青進了屋,把食盒放到桌上。
“你這就沒事了?昨天大夫可是說你積郁成疾,若不好好調(diào)養(yǎng)恐怕都活不過幾年,當(dāng)時楚淵也在場,我倆可都聽得一清二楚。”
子衿怔愣了一下,不禁望向一旁的楚淵。難怪…今日阿淵對他態(tài)度有了些變化,原來是因為知道了他身子不好嗎?
那是不是說明,阿淵其實也有一點點在乎他呢?
楚淵對葉空青說道:“等會你走的時候,記得把他帶上。”
子衿黯然垂眸,眼睫投下的陰影,像顫抖飄落的蝶翼。
他苦澀自嘲,嘲笑自己始終認不清現(xiàn)實的心。
如今的阿淵討厭他都來不及,又怎么可能會關(guān)心在乎他。
葉空青:“先吃了飯再說,你們兩人的藥,我今早也吩咐店伙計都熬好了?!?
早飯清淡而簡單,稀粥和饅頭,以及幾碟小菜。
“楚淵,你還站著干嘛?”葉空青伸手將楚淵拉過來坐下,“尤其是你,胃疾還沒好,這段時間好好吃飯,別再想著喝酒了。”
這是子衿身份暴露后,時隔三年,兩人頭一次坐在一塊兒吃飯。
子衿喝了一口冒著熱氣的稀粥,看著坐在對面的楚淵,眼中忽然涌起濕潤的淚意。
吃完了早飯后,子衿便隨葉空青離開了。
他雖然不想走,但昨夜楚淵都沒能好好休息,子衿擔(dān)心自己硬要留在那里反倒打擾了他,使他徒增不快。
回去的路上,葉空青看著子衿蒼白臉色,說道:
“這段時間你先休養(yǎng)一陣吧,等你身體恢復(fù)后,再替楚淵醫(yī)治眼睛?!?
葉空青本以為自己遇到了個能幫楚淵復(fù)明的大夫,可沒想到這個大夫自己都疾病纏身。
子衿:“我通曉醫(yī)術(shù),自己的身體狀況如何比誰都清楚,用不著休養(yǎng)。阿淵的胃疾需時時注意飲食和休息,他現(xiàn)在那么喜歡喝酒,我著實放心不下…更何況,我也想早些醫(yī)好他的眼睛?!?
如果昨天不是聽了大夫的診斷,葉空青現(xiàn)在都要相信子衿說的話了。
他無奈搖頭:“你跟楚淵倒是挺像的?!?
子衿微怔,目光落向葉空青。
葉空青哼了聲:“都不顧自己的死活?!?
他實在想不明白,到底有什么痛苦的事情,非要把自己往死里折騰。
葉空青:“要我說啊,人生短短幾十年,你們有什么事解不開的呢?活著最重要的不就是自己開心嗎?”
子衿默然不語,他這一輩子,恐怕最難以體會到的,就是快樂二字了。
他的意識本就誕生于李隱堯內(nèi)心黑暗痛苦的深淵之中,如今回想起來,相對美好的時光,都是他手腳無法動彈時,與楚淵一起的那幾個月。
此后子衿每日都會去找楚淵。
他過去的時候,都很自覺地待在一處不打擾他。加上葉空青也會來盯梢,搞得楚淵一連好幾天都沒有辦法出去找酒喝,每日除了吃飯喝藥,便只能躺下睡覺。
南方的春季潮濕多雨。
雨滴落在屋瓦上的聲音,像是一首富有韻律的曲子。
楚淵想到外面此時可能沒有離開的人,他坐起身,熟練地摸到靠在床頭的竹杖,走出了屋子。
屋門一打開,微涼的風(fēng)夾帶雨絲飄到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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