觀他才剛的神色,若非她及時進來,那黑衣人便會要了他的命。
倘或陸修沂死在這兒,她難辭其咎。
她斂著眉,似乎很是擔心。陸修沂對她的表現(xiàn)極為滿意,便云淡風輕地道:“爺已經(jīng)沒有大礙了,你無須擔憂。此番你救了爺,爺應當許你個恩典,你想要什么,且說說看?!?
忽聞他此,孟榆心下一喜,正欲提筆想說“一命抵一命,當日的恩情可否一筆勾銷”時,可話到了嘴邊,她忙咽回去。
論她這段時間對陸修沂的觀察,她若果真如此說,只怕等來的不是一筆勾銷的恩情,而是他的雷霆震怒。
孟榆起身往后退了兩步,朝陸修沂福了福后,方垂首寫道:“救爺是奴婢的本分,何況爺也曾救過奴婢一命。”
她如此說,既不傷了陸修沂的面子,也能提醒他,她欠他的恩情也算還了。
孟榆低眉,正期待陸修沂看了,能主動提出兩人之間的恩情一筆勾銷。
誰知等了片刻,卻聽得對面?zhèn)鱽硪宦暤Γ骸澳隳苡腥绱擞X悟自然是好,這樣吧!待爺想好,要賞一個什么樣的恩典給你,爺再告訴你。”
孟榆:“……”
他要真想賞什么恩典給她,不該由她來提么?
孟榆悔之晚矣,她就不該管陸修沂聽了那話會是什么心情的,方才她若大膽地說了,至少還有一絲機會。
如今由他來提,她做夢去吧!
雖是萬般憤憤,但孟榆也不想失了風度,仍是朝他福了福身,并道:“奴婢多謝爺。”
他能賞她什么?無非就是些金銀財寶罷了。
可她如今最缺的不是這個。
正頹靡著,孟榆忽然想起一事,忙寫道:“不知爺為何會過敏成這般模樣?”
她想了想,但凡是陸修沂入口的東西,她皆有細細查看過,況今兒吃的都是平日陸修沂愛吃的,且又是能吃的。
食物里應當沒有異樣。
陸修沂靠在軟枕上,偏頭悠悠地看著她,溫聲笑道:“你很關(guān)心我?”
廢話!
你死了,且不提與你不和的父親絳陽侯會不會追究,單是你那皇帝舅舅就會先砍了我的頭。
他哪里來的自信?認為她是在關(guān)心他。
孟榆腹誹了句,眉梢微挑,卻還不忘拍拍馬屁:“奴婢作為爺?shù)馁N身侍女,自然是關(guān)心爺?shù)?,況爺岳峙淵渟、豐神俊朗,倘或不注意,下回又出現(xiàn)這種事,屆時紅疹長到臉上便不好了。所以煩請爺明示,奴婢日后也好規(guī)避?!?
拍馬屁又不用經(jīng)嘴說出,動動筆的功夫罷了。
陸修沂心情好,她也能好過些。
聽到她如此說,陸修沂的唇角微勾,幽深眸光仿佛浸了星辰,他云淡風輕地道:“應是午膳的鵝包肉里摻了姜粉。”
孟榆詫異地抬眼。
陸修沂輕飄飄地瞥她一眼,見她似有愧色,不覺道:“你不必自責,有人想殺我,必會想盡法子。況姜粉撒得不多,又經(jīng)過火烤,已盡數(shù)融進肉里,你用眼睛看是看不出的,便是親嘗,這么一點,你也未必嘗得出。”
孟榆聞,又驚又怕。
難怪當日菜里摻了姜絲時,楮澤會那般生氣。
光是點姜粉便足令陸修沂難以動彈,倘或大量吃了,豈非會要了他的命?
第8章
下面條
思量片刻,孟榆忙跪下,寫道:“奴婢有錯,請爺責罰?!?
陸修沂的眸光微微閃爍,覺得有些好笑,溫聲道:“爺不是說了不怪你么?況此事原是有心人故意為之,你已盡了最大的努力,何錯之有?”
孟榆搖搖頭:“奴婢說的是之前李大娘的事。當日奴婢以為是爺小題大做,如今想想,此等會危及性命之事,也難怪楮大人會這般氣惱?!?
她素來對錯分明,現(xiàn)下知道了緣由,自然該向他請罪。
陸修沂見狀,掀開被褥,走上前,握著她的雙肩,輕輕地將她攙起:“你先起來,過去的事便過去了,無須再拿出來說,何況爺根本不在意?!?
他握上來的一剎間,動作和語調(diào)都是難得的溫柔,孟榆抑住想微微顫抖的身子,壓著想反彈的心,不慌不忙地退了一步,垂首寫:“謝謝爺。爺餓了么?奴婢會下面條?!?
此時此刻,她真心覺得自己不能說話也是件好事,起碼低頭寫字時避免了許多尷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