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人見秦慕歲到來,皆寒暄一番,卻不知秦慕歲說了什么,孟榆再抬頭時,只見孟霜微沉著臉坐回原位,面色再不復方才的欣喜。
秦慕歲執(zhí)著茶盞朝她們走過來,孟榆以為他想過來推杯換盞交談一番,正要起身行禮,寧穗?yún)s一把將她拽住,冷眼看著來人,嗤笑:“此人道貌岸然,狡詐得很,榆兒不必與他碰茶?!?
她這話里有濃濃的火藥味兒,孟榆不知所云,看了看寧穗,欲要沾水發(fā)問,秦慕歲卻絲毫未怒,反溫聲笑道:“在下不過是在朝堂上抒發(fā)己見,若因此得罪了寧二姑娘,那在下向姑娘賠個不是。”-->>
寧穗涼涼一笑:“世子若真心要賠不是,倒不如去圣上面前為本姑娘征戰(zhàn)北涼美幾句?!?
眼前人氣度雍容華貴,似乎一副極好說話的模樣,然眸中的笑意卻不達眼底,吐出的兩個簡單有力,又絲毫不容人拒絕:“不行?!?
寧穗一眼將他看穿,冷哼道:“那你這番冠冕堂皇的話便不要在本姑娘面前說。”
秦慕歲嘆了口氣:“寧穗,我是為你好。北涼乃蠻夷之地,北涼人茹毛飲血,與獸雜居,你一個姑娘家為何非得請呈到北涼?今日的大祈雖國富民強,可浩土無疆,需要綏定之地尚有許多,就如隴州盜匪猖獗,急需朝廷派人平定,你若想大展身手,明日便可向陛下請示帶兵前往隴州,我絕不攔你?!?
寧穗嘴角輕扯,對他說的話不以為然:“說到底,你不過見我是女子出身,怕我擔不起收復疆土之責,恐在北涼丟你們的臉罷了?!?
忽聞她此,秦慕歲身形一僵,片刻才垂眉苦笑,低低地發(fā)問:“你就這般看我?”
寧穗靠在椅背上,迎著絢爛的余暉仰起頭,唇角的笑冷淡疏離:“難道不是么?秦公子。”
她面上的笑深深地刺痛了秦慕歲,他緩了半日,仿佛很是艱難地開口:“你可知,臉面于我而,是最無用的東西?!?
寧穗聞,仍不忘剜他的心、刺他的骨:“東西有沒有用,還不是秦公子一句話的事么?”
她淡淡地偏了下頭,神色自若地與面有不喜的紀氏遙遙對視,繼而道:“難得來一趟,我不想讓哥哥生氣,秦公子還是坐回去,別在我跟前打眼了?!?
秦慕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不知想到什么,清冷的眉眼染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,只道:“寧穗,以后你便會曉得,我是真的為你好。”
說完,他沒再糾纏,轉(zhuǎn)身就坐回對面。
***
稀里糊涂地看了一出戲,孟榆饒是再遲鈍,也能看出兩人是襄王有心,神女無夢了。
眾人似乎感覺到紀氏心情不佳,宴席進行到最后也沒再說說笑笑,只各自寒暄一番便乘馬車離開了。
反倒是寧穗,原不情不愿地過來,誰知卻認識了孟榆,離開時還熱情地邀請她上自己的馬車,想送她回府。
孟榆雖極不情愿和孟霜、孟洇同乘,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,且想到兩人回府的路正好相反,她還笑著婉拒了。寧穗心有不舍,唯有邀她來日在潯滿樓再聚。
暮色氤氳,璀璨的余暉傾灑在回程的路上,孟榆透過卷簾往外瞧,只見五彩霞光蜿蜒到天邊,好似一幅彩色的水墨畫。
來這一趟能遇見寧穗,孟榆覺得真真是不枉此行。
“那寧二姑娘不僅是鎮(zhèn)北將軍的親妹妹,自己還曾在戰(zhàn)場上立下赫赫戰(zhàn)功,被圣上親封為正四品云寧將軍,她家世顯赫,三姐姐,你一個庶出的啞巴別以為能高攀得上?!瘪R車緩緩駛在大道上,緘默半晌,孟洇終于沒忍住,朝孟榆譏諷。
孟榆微笑頷首,絲毫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。
見孟榆沒反駁,只是乖巧地點點,孟洇滿腔怒火無處發(fā)泄,便剜了她一眼,繼續(xù)數(shù)落,豈圖勾起她反抗的欲望:“別人當時沒落三姐姐的臉,是給三姐姐面子,懂么?三姐姐可別自以為是地往上湊,免得丟了我們孟家的臉?!?
誰知她說許多,孟榆仍舊一臉憨憨,還時不時點頭微笑。
孟洇一拳打在棉花上,臉色漲得通紅,氣呼呼地別過臉,不欲再說。
若論往日,孟洇說了這許多話,孟霜定是要溫聲笑著阻攔她的??山駜褐钡矫箱﹂]上嘴,她才緊盯著孟榆,莞爾笑道:“我瞧三妹妹同寧姑娘交談甚歡,想來和寧姑娘定是十分投緣了。”
孟霜話里有話,那姣好的面容上漾著笑意,實則只是皮笑肉不笑,眼底還滿溢寒意。
倘或她點頭,豈非讓她覺得她風頭過盛,過于張揚;可若她矢口否認,那糊弄之意未免太明顯。
孟榆其實絲毫未懼,可表面上她還是要裝出一副怯懦的模樣,便神色惶恐地取出本子,寫道:“二姐姐說笑了,寧姑娘眼高于頂,豈能瞧得上我?她不過是瞧著沒位子了,免得麻煩秦夫人,方同我一桌,況見荷花開得極美,才賞臉與我多說了幾句?!?
孟霜掃了眼,蹙起的眉梢旋即緩緩散開,淡笑:“三妹妹何必妄自菲???妹妹便是打扮得這般素凈,亦能將世子的目光吸引了去?!?
這話更是個深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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