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見時辰一點點過去,緘默半晌,還是孟榆率先抬手:“姨娘,女兒往后不在您身邊,您若受欺負,千萬別瞞再忍著。有時候,您越好欺負,她們便越得寸進尺?!?
沈姨娘倒不關心這個,她只搖頭道:“姨娘年紀大了,不能再生養(yǎng),你父親也鮮少來這兒,姨娘對她構不成威脅,你無須擔心?!?
沈姨娘握上她的手,囁嚅片刻,還是忍不住問出聲:“他,他這兩日沒把你怎么著吧?”
這-->>個“他”,指的自然是陸修沂。
孟榆揚唇抬手:“他沒碰我,且我們有在先,我不對他動心前,他絕不碰我。”
沒料到陸修沂竟能如此,沈姨娘震詫之余,又嘆了聲:“他能為你做到如此地步,也算有心。榆兒,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地步,你便沒想過試著和他共度余生么?”
從前她不愿孟榆嫁給陸修沂,不過因為陸修沂是想納她為妾,如今她已是正頭夫人,且又見他這般護她,她自然沒有反對的理由。
孟榆有些不敢相信這話會是出自沈姨娘口中,然轉念一想,她生于這個時代,長于這個時代思維有其局限性,她不能對她要求太多,況事情也確實如她所,明面兒上的她已然是陸夫人。
孟榆苦笑著抬手:“姨娘,他不動我的前提,是基于我在他可掌控的范圍,倘或我提出要和離,要遠離他,你覺得他還能謹守禮儀,遵守承諾么?”
她短短幾句話說得沈姨娘眉心緊蹙。
孟榆耐心地同她分析:“他若可以,當初我們離開后,他便不會瘋了一般追過來,更不會在我們回到這里后,還煞費苦心、機關算盡地讓我嫁與他,姨娘,愛是理解,愛是尊重,而非似他這般不顧我的意愿將我困在其中。我此時的妥協(xié),并非是我認命,而是我基于各種情況下的綜合考量。”
孟榆思考的角度是沈姨娘從未想過的。
這個朝代,奉行的是在家從父,出嫁從夫,夫死從子。沈姨娘除了不愿與人為妾之外,其他的從未多想。
可這既是孟榆的心之所向,她愿意嘗試著去理解她。
“不管你做什么,愿不愿意留在他身邊,”沈姨娘覆著她的手背,深吸一口氣,溫聲道,“只要你是歡喜的,只要你不后悔,姨娘便都支持你?!?
聽到沈姨娘如此理解自己,孟榆只覺酸澀感撐脹眼眶,她強忍淚水,低垂著眉眼,重重地點頭。
恰在此時,門外傳來知眠的略顯驚詫的聲音:“不好了不好了,承毅侯府的秦夫人來向二姑娘提親了?!?
懷茵戳了下她的腦門,覺得好笑:“承毅侯府來提親是好事兒,你這丫頭在這里唱衰二姑娘,小心叫人聽去,回了夫人,有你一頓板子受?!?
知眠捂著被戳疼的腦門,嘟囔:“好姐姐,我話都還沒說完呢。若只是秦夫人過來倒也罷了,偏秦世子也來了,來了就來了,他竟還當著老爺、夫人和二姑娘的面兒同秦夫人吵起來,說誓死都絕不接受這樁婚事?!?
雁兒滿臉震詫,有些不敢相信:“百姓們不都傳秦世子溫潤如玉,似瓊枝玉樹的么?他怎會當眾給二姑娘沒臉?”
當日在潯滿樓,懷茵親眼見過秦慕歲如何維護寧穗,當時便已了然,因而此時聽到這話,亦不覺詫異了:“許是人家早有心儀之人,奈何秦夫人卻看上了二姑娘,想先斬后奏,過來提完親再告知他。哪承想被他知道了,這不,就急匆匆地趕過來,當眾拂了秦夫人的面子,又給二姑娘沒臉?!?
“懷茵,不可胡說?!泵嫌艽蜷_門,沈姨娘拔高了聲音,佯作生氣般斥了句。
三人忙從臺磯上站起,懷茵收了嘴,訕訕道:“是?!?
孟榆朝雁兒打起手勢:“將軍呢?”
“將軍也在前廳,原是在旁邊幫忙打圓場的,誰知反被秦世子罵了一通,連老爺都不敢說話?!?
這倒是奇了。
憑陸修沂那樣的性子,他不把人磋磨一頓算好了,哪里能由得別人踩在他頭上?但想起當日在潯滿樓,陸修沂對秦慕歲的態(tài)度,倒也不覺奇怪了。
正這般想著,沈姨娘朝她溫聲道:“時辰也不早了,你去瞧瞧吧!也不知前面鬧成什么樣兒。”
孟榆點點頭,抬手:“我改日得閑兒了,再回來看您。”
說罷,她又囑咐雁兒定要好生照顧沈姨娘,若有事,只管來將軍府找她。
雁兒連連應聲。
孟榆帶著懷茵和知眠一路穿過抄手游廊,剛走過月洞門,遠遠便聽見秦慕歲那帶著怒意的聲音遙遙傳來:“你想做我妹夫,我還不愿當你姐夫呢。少在這兒給我裝好人,你既覺得她玉面淡拂、顏如渥丹,你何不休了你的心上人,娶了她?”
陸修沂被他這話氣笑了:“這如何能比?孟榆是我的妻子,這已成定局。你瞧寧穗,你原是看北涼乃蠻荒之地,北涼人茹毛飲血,她一個姑娘家領兵過去,到底不安全,這才向陛下進遣派他人,誰想她竟好心當成驢肝肺,屢屢對你惡相向,她這般做,且不說伯母會如何看她,縱我一個外人瞧著,也替你不值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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