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說,母親為何會將我許配這樣的人?”
看著程曜遠(yuǎn)去的背影,孟霜哽咽著問。
身后的玉煙不敢明著回她,繞過這個話題,溫聲勸道:“姑娘,您還是想法子要個孩子要緊,姑爺房中不知羞的太多,指不定被她們先您一步生出子嗣,屆時您在程家,在夫人面前就真的沒說話的份兒了。”
當(dāng)年因?yàn)楫嬅咧?,她和云煙都被袁氏遣到恭房倒了一段時間的夜香,云煙不幸被恭房的禿頭鮑看上,禿頭鮑回去稟了袁氏,袁氏想也未想便同意了。
不想云煙寧死亦不愿受辱,當(dāng)天晚上便跳井自盡了。
若非后來她聽到姑娘要出嫁,找準(zhǔn)時機(jī)去求了姑娘,難保她后來不會遭了禿頭鮑的毒手。
如今在程府的日子雖憋屈,但到底無需擔(dān)驚受怕,她真心不敢胡亂給孟霜出主意了,順著袁氏的話說,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緊的。
孟霜面上掛著淚,自嘲般地笑道:“你說的話,我如何不知?可如今他連我的房門都沒踏進(jìn)過一步,我還能怎樣?”
話音帶著幾許悲涼,混在滿是花香的空氣中,玉煙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。
***
宴席設(shè)在正廳,孟榆和陸修沂剛進(jìn)門,就見孟洇和江煊禮迎上來:“三姐姐若再不來,我和煊禮就要親自上門去請了。”
許久沒見孟洇,她一上來便抓著孟榆的手,語間熱絡(luò)得仿佛彼此從未有過嫌隙。
孟榆微詫,見孟洇竟少了幾分從前的囂張跋扈,多了幾分賢妻良母的模樣,一時間沒反應(yīng)過來,便怔了下:“既是聚天倫之樂,我若不來,祖母和父親豈不傷心?”
一面說著,她一面朝孟硯清和孟老夫人看了眼。
母子倆見狀,絲毫不敢怠慢,立刻笑呵呵地附和。
飯桌上,眾人談?wù)摃r,彼此相互附和,好似當(dāng)日全無嫌隙,吃著吃著,孟榆想起沈姨娘,忽然就沒了胃口。
“父親,我想回青梨院瞧瞧?!?
眾人談笑間,孟榆倏爾開口。
席面一度安靜下來。
孟硯清躲開她的目光,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:“自你姨娘不在后,青梨院已許久無人居住,加上那兒偏僻了些,府里又抽不出人去打理,如今那兒已是一片荒蕪,你去作甚?”
雖然早知答案,但見這話從孟硯清嘴里說出,孟榆的心還是沉了下:“沒關(guān)系,我就去看兩眼?!?
沒等孟硯清阻攔,說著,她便起身往外走,陸修沂自然是立刻跟上。
“你和他們原就不是一類人,何必非要回來?”瞧出了她的心思,陸修沂邊走,邊嘆了聲。
“那我和你就是一類人了么?”孟榆本就郁悶至極,忽聞他此,更是被他氣得停下腳步,下意識就脫口反問。
陸修沂被她斥得垂下眉眼,原了然無波的眸光泛起圈圈漣漪。
孟榆見了,愧怍感頓時涌上心頭,她鮮有地嘆了句:“對不起,你原是好意勸我,是我說話太沖了?!?
春風(fēng)拂面,滿院鮮花鋪在她身后,聽到“對不起”三個字,陸修沂的心仿佛被什么東西扎了下,她活得太小小心翼翼。
“你永遠(yuǎn)都不必和我說這三個字,你想做什么便去做,我永遠(yuǎn)都會是你最強(qiáng)大的后盾?!?
男人的眉眼清冽,眸光在看向她時卻總是那般溫柔,孟榆只覺心底的那面墻似裂了一下。
可她很清楚,感動不是愛。
他想要,她沒法兒給。
“走吧!去完青梨院,我想回去了?!背聊讼?,孟榆壓下滿腔心酸,轉(zhuǎn)身就走。
只是她還沒到青梨院大門,一陣荒涼破敗的氣息便遙遙傳來,老舊的木門半敞著,石階上泛著綠油油的光。
推開木門,火海后的殘?jiān)珨啾谥八查g鋪進(jìn)眼底,滿眼望去,皆是瘡痍。
孟榆往前走了兩步,卡!腳尖忽然踢到一塊燒焦了一半的木板,她撿起來一瞧,上面還殘留著一朵梨花的樣式,那是她閑時無聊,刻在門口那塊木板上的。
“大火之后,他們莫說修繕,連稍微收拾下都沒有,我和阿娘對他們而就像一個皮球,有用時便抱過來親近,無用時便一腳踢到角落?!?
木炭染黑了指尖,孟榆仍緊緊握著。
陸修沂不知如何勸她,從某些方面來說,他和她還是很相似的。
半晌,孟榆抬手一扔。
燒焦的木板落回那堆廢墟里,發(fā)出“砰”的一聲,響在空蕩蕩的青梨院中,回旋出經(jīng)久不息的余音,如同那些消逝的日子,一去不復(fù)返。
>gt;她轉(zhuǎn)身,抬腳離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