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杯壁剛剛放到唇邊,便聽得陸修沂面不改色地道:“和離書你看完了吧!”
孟榆一頓,迎上他的目光:“我沒看,就撕了?!?
他的目光淡淡:“你不是一直都想離開我么?如今我要放你走,你為何還要留下?”
她瞧不出他有什么情緒。
“你覺得自己難逃一劫?”
孟榆望著角落那銀壺兩杯,干脆直。
牢房久久聽不見回聲。
陸修沂沉默良久,終于垂首嘆了聲,再抬眼時(shí)目光中已沒了方才有平靜如水,唯有填滿悲慟:“榆兒,我如你所愿,放過你,也放過我自己,你走吧!我們已經(jīng)再無關(guān)系,你可以去尋一方山水之地,好好過完下半生。”
在眼眶里蓄了許久的淚終是控制不住,孟榆抹了抹淚,深吸一口氣,倔強(qiáng)道:“我不會走的,我去求圣上,我去和他說明情況,人不是你殺的,是那些黑衣人,那些人是睿王派來的,我……”
“你有證據(jù)么?”
話音止于空氣中,陸修沂沉聲打斷她,“你覺得圣上會信你,還是信他那個(gè)握著人證、物證的親兒子?”
他一句話將孟榆所有的希望徹底打碎。
“榆兒,別為我費(fèi)心思了,事到如今,我只想問你一句,你有沒有愛過我?哪怕是一點(diǎn)點(diǎn)的喜歡?”
豆大的淚珠滑過她的臉、她的心。
孟榆模糊了雙眼,泣不成聲。
見狀,陸修沂長嘆一聲,語調(diào)中全然沒有瀕死前的惶惶,反而有種追尋良久后的釋然,他真誠地道:“你的答案,我知道了,可是榆兒,你當(dāng)真不走么?或許這是你此生唯一的機(jī)會了?!?
孟榆以為他說的是陸夫人這個(gè)身份,便搖頭:“我不走?!?
“好,這可是你說的。”
年輕男人忽地站起,朝她行來,唇邊滿是笑意。
孟榆一怔,突然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,淚水從眼眶滑落,她剛問,卻被他抬手止住。
幾近要窒息的吻如翻涌的潮水,將她徹底淹沒。
***
從牢房出來時(shí),天穹烏云密布,不到半刻,便轟隆隆地下起了瓢潑大雨。
候在馬車旁的畫宜見狀,忙撐傘過去:“夫人,雨太大了,坐回車上吧!”
孟榆卻置若罔聞,只呆怔著往前走,越過鐵門,越過馬車,越過茶樓酒肆林立的街道,越過指指點(diǎn)點(diǎn)的行人,一步步走回了懷遠(yuǎn)將軍府。
檐角下,那張刻著“懷遠(yuǎn)將軍府”的匾額正頂在頭上。
馬路的另一邊,一輛車轎冒著滂沱大雨匆匆而來,轎攆傾斜,來人拿著那張明黃的綾錦織品,肅著臉色宣判:“奉天承運(yùn)皇帝,昭曰:懷遠(yuǎn)將軍陸修沂蓄意殺害觀察使陸迦,現(xiàn)證據(jù)確鑿,剝奪其頭銜、官階,將其所有財(cái)產(chǎn)沒入國庫,于今日午時(shí)賜毒酒,欽此!”
孟榆霎那軟了腿,控制不住地跌坐在地。
伴著話音剛落,一大批官兵涌進(jìn)府中,驚得眾人四下逃竄。
知眠滿是震惶地跑出來,卻見孟榆渾身濕透地坐在地上,任由雨水潑打,論是畫宜如何勸,亦不為所動(dòng)。
她忙沖上前,含淚勸道:“姑娘,起來吧!再淋下去,你的身子也會垮的?!?
“送走莊媽媽和疊雪了么?”
孟榆呆怔似的問。
知眠淚如雨下,點(diǎn)頭道:“嗯,卯時(shí)就將她們送上船了,眼見她們遠(yuǎn)去,我才回來的?!?
聽到這話,望著那些進(jìn)進(jìn)出出來抄家的將士,孟榆才有了些許放心。
為防莊媽媽知道此事會急火攻心,她嚴(yán)令府中眾人不許告訴莊媽媽此事,并在今兒一早讓知眠送她們上船回桐州。
恰在此時(shí),寧穗坐著馬車匆匆趕來。
“榆兒,一切已成定局,別在這里了,和我回去?!睂幩胩埋R車,過來拉她。
“不,我就在這兒,我哪兒都不去,”雨水傾瀉而下,孟榆一把甩開她的手,忽然想到什么,神色一變,抬首拽著寧穗的裙擺,哭求道,“寧穗,求求你,讓你哥哥和秦慕歲為他求求情,他人不是他殺的,陸迦是為我而死,與他無關(guān),我求你,好不好?”
寧穗扶著她的臂膀,想把她拉起:“榆兒,來不及了,圣上已經(jīng)派人將毒酒送去,況我哥哥和秦慕歲,甚至是豫王跪在大殿求了三天,圣上亦不為所動(dòng),此事,此事已無轉(zhuǎn)換之地?!?
轟隆!
白光劃破天際,寧穗的話猶似雷鳴般重重敲在孟榆心頭,令剛站起的她只覺頭暈?zāi)垦?,登時(shí)就站不穩(wěn),昏了過去-->>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