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舟川知道,臨都那邊找人找瘋了,他跟秦祝緲在一起時,憑著人品,尚且有一兩個交心朋友,但因為邊緣化,又都是私交,所以并未引起秦祝緲注意,這些年一直相安無事。
對面還委婉提醒宋舟川,江甚是個燙手山芋。
宋舟川道了謝,沒有多說。
江甚一直重復(fù)做一個夢,起初他在找人,可等找到了,來不及看清對面,又著急想逃,江甚跑的跌跌撞撞,尋不到出路,周遭的霧氣顯得鬼氣森森,凝聚成的潮濕又沉沉壓在胸口,江甚輾轉(zhuǎn)難耐,放在身側(cè)的手突然猛地抓緊被單,骨節(jié)蒼白。
他看到趙樓閱從大霧中走來。
對上那張臉的瞬間,江甚驟然睜眼,他猛地坐起身,隨之又被劇痛重重拍了回去,耳鳴心跳齊齊擂響,冷汗唰然而下,江甚哼了聲。
宋舟川推門進(jìn)來,就看到江甚半張臉埋在被子里,幾乎要躺不住,脖頸上的青筋看得人心驚肉跳。
“阿公!”宋舟川用方喊了聲。
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跟著有藥劑推入胳膊。
那股窒息感一點點散去。
江甚緩慢清醒過來。
放眼望去,房屋老舊,墻上掛著防塵玻璃都有些碎裂的老照片。
“我睡了多久?”江甚嗓音沙啞。
“四天。”宋舟川說:“強(qiáng)烈的撞擊,但好在臟腑沒有出血,不然設(shè)備不足,阿公也不敢貿(mào)然醫(yī)治?!?
江甚笑了下:“我沒想到你還在石青鎮(zhèn)?!?
“當(dāng)時故意賣房跑出去,半夜回來的,我在阿婆家?!?
江甚想起他剛來石青鎮(zhèn),阿婆還夸他長得好看,想給他介紹對象來著。
阿婆不知道宋舟川身上發(fā)生了什么,但她知道有人在找宋舟川,也知道宋舟川想跑,于是那個晚上,阿婆借著送豆花的由頭上門,同宋舟川做了商量。
江甚坐勢起來,宋舟川趕緊伸手扶了一把。
坐直后,短暫的眩暈過去,江甚看向窗外。
太陽沉底,夜色冰涼,院子里燒起了爐火,阿公在洗魚。
“江甚,趙樓閱跟秦祝緲不一樣,他很快就能找來。”宋舟川說:“他能找到你?!?
江甚冷笑:“無所謂,本來也不是為了躲他,我也沒必要躲他。”
只是當(dāng)時情緒崩盤,想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清靜一下罷了。
第82章
事到如今,沒什么好說的。
整整一周都沒江甚的任何蹤跡。
沒有報.警,因為江甚不是那種“我藏起來等著你來”的性子,他不想見誰,那就是真不想。
趙樓閱不想將江甚最后一絲耐性也磨沒了。
而他不管在外如何,一進(jìn)病房情緒就會變得十分平靜。
趙湘庭第一次差點兒以為他哥不在乎,可后來發(fā)現(xiàn),不是這樣的。
此時趙樓閱正在給趙湘庭削蘋果,他垂目坐在椅子上,動作平穩(wěn),可趙湘庭太了解他哥了,瀕臨失控的情緒被他哥深深壓住,頭頂?shù)臒舳颊詹涣聊切┯昧ρ诓氐钠つw紋路。
“哥?!壁w湘庭的情緒一直很低迷,“是我的錯?!?
“你的錯?”趙樓閱看著他笑了下,“跟你有什么關(guān)系?”
他還能分不清錯的人是誰嗎?
江甚明明已經(jīng)提醒過了,趙樓閱手上一頓,他十分克制地抿了抿唇,但仍舊有一股自嘲逐漸籠罩全身。
終于,趙樓閱削不下去了,他就那么姿態(tài)閑適地坐著,然后抬起頭一點點吐氣。
“湘庭,錯的一直都是我?!壁w樓閱低聲。
是什么時候陷入怪圈的呢?趙樓閱并未察覺,外人道他心性堅忍,恭維的話聽得久了,便真當(dāng)自己是個人物。
兒時在家門口,田埂上,面對那些魑魅魍魎,看著他們掩去面容,只留下漆黑的輪廓跟一雙譏誚的紅眼,一遍遍說著“大的死完小的死,不送走小的,這兩個怎么活哦”時,趙樓閱便咬牙發(fā)誓,一定要活出個人樣。
除了真心愛護(hù),也是為了隱晦自證般,有什么好的他全緊著趙湘庭用,趙樓閱再往泥巴水里蹚,也把趙湘庭養(yǎng)得白白凈凈,然后笑瞇瞇給那些人看:大的能活小的也能活,我們誰都不會死,而且一定過的比你們好!
趙樓閱餓極了便亢奮地勒緊褲腰帶,那些被掰掉的自尊落下深坑,然后悚然生出成百倍、千倍的傲慢來,這些傲慢帶著骨刺,不由分說將趙湘庭牢牢保護(hù),不允許任何人靠近,這是趙樓閱在無聲向外展示他的成功,他的力量。
可骨刺-->>并非密不透風(fēng),趙湘庭的軟弱來源于他自己,江甚曾經(jīng)站在外面,發(fā)現(xiàn)了這片自己進(jìn)不去的領(lǐng)域,然后及時給出了提醒。
可他不想聽。
“趙樓閱厲害,白手起家,還能把他弟護(hù)得跟白面團(tuán)子似的?!?
“有能耐唄,庭安勢頭這么猛,趙樓閱算是徹底起來嘍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