視線下移,墨染瞪著圓圓的眼睛,捏著拳頭,滿是憤恨地盯著他。
“你知道,知道我有多恨自己當年對你的那一絲憐憫嗎?”
族長的聲音再次響起。
龍沅猛地抬起頭,“不,不對,不是這樣的!永夜他——我!我只是為了活下去,我只是為了不被殺掉!是他們啊,他們先要殺我的啊,我難道不可以保護我自己嗎?我沒有主動去害過誰!從來沒有!我沒有?。?!”
撕心裂肺。一字一句仿佛混著血沫。
族長猝然一怔,不過表情轉瞬就恢復了冷靜。
同一時刻,青姨嘴唇一顫,猛地向前一步,只是還沒來得及做什么,只聽得族長厲聲喝道:
“死到臨頭不知悔改!咎由自??!”
下一瞬,一道湛藍流光從她袖中倏然射出。
幾乎是憑著本能的反應,龍沅拼盡全力將身體一偏。藍色流光擦著他的手臂外側劃過,“哧啦”劃破布料,濺起零星血跡。
他轉過頭,怔怔地看著那被流光直接打穿的厚墻。
如果剛才,他沒有反應過來,那么此刻,被貫穿的,就會是他的心臟。
龍沅忽然明白過來。
原來,無論他怎么解釋,都不會改變他們的決心。
他們,只是想他,死。
額頭的火焰印記驟然浮現(xiàn)出來,灼燙的熱度仿佛要把他的頭顱直接一分為二。龍沅猛地仰起頭,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從胸口深處轟然爆發(fā)。
喀嚓。
靈魂深處某種亙古的封印,碎了。
龍皇獸元忽然在體內發(fā)出劇烈的嗡鳴。
大地搖晃。周圍的一切事物開始震顫。
金色的龍鱗紋路自他皮膚下浮現(xiàn)。
所有人的表情在轉瞬間變得驚恐不已,忽然齊齊爆發(fā)出一陣身不由己的扭曲顫栗,接著,齊刷刷地匐倒在地。
龍沅突然清晰地感覺到,只要他想,可以瞬間屠滅在場所有的龍。
看著突然之間匍匐在地瑟瑟發(fā)抖的所有人,龍沅不明白,究竟發(fā)生了什么。
龍皇之力:對所有龍族生物,擁有天生的、絕對的、不可抗拒的威壓、統(tǒng)治權。系統(tǒng)給出了答案。
原來……
原來永夜一直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完成他的“復仇”。
他卻只是選擇獨自離開。
龍沅渾身僵硬,仿佛被釘在原地。只有一雙手在止不住地微微顫抖。
他一動也不敢動。
他怕,怕那瘋狂的念頭會隨著此刻心中的憤怒、不甘,如附骨之疽一般侵蝕他的全部意識,最終導致無法挽回的惡果。
這時,墨染用雙手一點一點地蹭,爬到了他的面前,扯住他的褲腿,哀求道:“夜哥哥,其實我知道你不壞,你根本不是那十惡不赦的壞龍……我知道,我知道是父親母親為了可以治好我的殘缺,不顧一切,鬼迷了心竅,去搶你的獸元,你這才會還擊的,他們才會……我只是……我只是想給我這么久以來的委屈和痛苦找一個去處。對不起,夜哥哥,我錯了。求你,我求求你,不要殺我的族人們,不要殺他們……”
“墨染!”族長一張臉幾近扭曲,“你在說什么啊墨染!你不要被蒙蔽了!不要被騙了!我的丈夫那么疼愛他,我的孩子……小昭和他那樣要好,怎么可能做出傷害他的事情?!不可能的!我不信!我死都不會相信!分明就是他,根本就是他的錯!他就是一條徹頭徹尾的惡龍!”
龍皇獸元驀地停止運轉。皮膚下方的金色紋路即刻黯淡。
龍沅后退一步,褲腿從墨染的手中扯開。
“原來你們都知道,都知道?!彼鏌o表情地扯著嘴角笑了一下,“但你們還是要用我的命來補償你們的痛苦。
“這樣做,是不是,也太自私了一點呢?!?
在所有目光的注視下,龍沅轉身離開,一步一步,再未回頭。
踏出星落之地的結界,天已經黑了。
殘月高懸,一陣冷風迎面撲來,臉上傳來一陣涼意,龍沅抬手一碰。
怎么流眼淚了?
真丟臉。
鋪天蓋地的無力感涌上心頭,龍沅忽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倦。他抱著雙膝,緩緩蹲了下去。
體內的那顆龍皇獸元正在自發(fā)地運轉,不斷將靈力轉移到身體的各個傷處,手臂的擦傷也正在逐漸被修復,時不時傳來陣陣痛癢。
龍沅蹲在路邊,目光沒有任何焦距地盯著某處。眼眶不住發(fā)酸-->>,喉嚨也干澀得厲害。
沒來由地,他將溫御風給他的那個小金鈴又拿了出來。
把小金鈴平放手心,仔仔細細地將金鈴內壁鐫刻的龍紋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龍沅這才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溫御風早就將他的樣子,深深地刻在了腦海里。否則又怎么可能會將這樣復雜紋路雕刻到這種程度,如此栩栩如生,仿佛能感受到那小龍歡快的情緒一般。
還沒來得及唏噓感慨,突然,他在龍紋的上方看到了兩個芝麻大小的黑點。
那小黑點藏在鈴鐺內壁的最深處,若非他這樣仔細地反復看,幾乎根本不可能被發(fā)現(xiàn)。
手心亮起一道火焰,借著明亮的火光,龍沅終于看清了,不是黑點,是兩個極小的字。
“沅”和“風”。緊緊挨在一起。
手心火光倏然熄滅。周遭重新暗了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