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林的雨比鎮(zhèn)上更密,像無數(shù)根細針扎在林驚塵的臉上。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泥濘里,懷里的布包被緊緊按在胸口,生怕被雨水泡壞——那是母親用命換來的東西,是他此刻唯一的念想。
走了約莫一個時辰,腳下的路漸漸被雜草覆蓋,遠處的火光早已看不見,只有風(fēng)裹著雨絲在林間呼嘯,偶爾傳來幾聲不知名的鳥叫,聽得人心里發(fā)毛。林驚塵的力氣快耗盡了,腳掌被石子磨出了血泡,每走一步都鉆心地疼,他只能扶著身邊的樹干,一點點往前挪。
“得找個地方躲躲雨?!彼е类洁?,目光在四周掃過。借著偶爾劃破夜空的閃電,他看見不遠處的山坡上有個黑乎乎的洞口,藤蔓爬滿了洞口的巖石,看起來像是個廢棄的山洞。
他強撐著最后一點力氣爬上山坡,撥開藤蔓鉆進山洞。山洞不大,也就夠兩三個人蜷縮著,地面上散落著幾片干枯的樹葉,角落里還堆著幾根燒剩的木炭——看來以前有人在這里避過雨。林驚塵癱坐在地上,背靠著冰冷的巖壁,長長地舒了口氣,緊繃的神經(jīng)終于放松了些,疲憊感像潮水一樣涌上來,眼皮重得抬不起來。
可他不敢睡。母親臨死前的模樣、鐵匠鋪燃燒的火光、蒙面人手里滴血的鋼刀,一幕幕在腦海里打轉(zhuǎn),讓他心口發(fā)緊。他從懷里掏出那個布包,小心翼翼地打開——油紙包了三層,里面的劍譜殘頁果然沒濕。泛黃的紙頁上,父親的筆跡依舊清晰,畫著七式劍招,每一招都透著一股凌厲勁兒:第一式叫“青萍出鞘”,筆畫間像是能看到劍光閃過;第二式“流泉斬”,線條蜿蜒,如溪水般靈動;最后一式“孤劍問天”,筆鋒陡然上揚,竟帶著幾分悲壯。
劍招旁邊的小字是注解,可林驚塵只認得幾個簡單的字,像“氣沉丹田”“力貫劍鋒”,剩下的大多是生僻字,他連認都認不全。他想起父親偶爾教他認字的模樣,那時父親總是笑著說“驚塵要是愿意,以后也能當(dāng)個讀書人”,可現(xiàn)在,父親不知道在哪里,他連父親留下的注解都看不懂。
“爹,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?”林驚塵摩挲著紙頁上的筆跡,眼眶又熱了。焚天門的人說父親是鑄劍盟的人,說當(dāng)年鑄劍盟滅門時父親帶著劍譜跑了——這些事,他以前從來沒聽過。父親在他眼里,只是個會打鐵的普通匠人,閑時會教他打些小刀子,會在趕集時給母親買花布,怎么會和“鑄劍盟”“滅門”這些嚇人的詞扯上關(guān)系?
他又摸出那塊青銅令牌,借著洞口透進來的微弱天光,仔細看著上面的劍紋。令牌的背面還有幾個小字,以前他沒注意過,現(xiàn)在湊近了才看清,是“守正辟邪”四個字。這四個字刻得很深,像是用極大的力氣鑿上去的,林驚塵指尖劃過刻痕,忽然想起父親每次打完一把劍,都會在劍柄上刻些奇怪的花紋,那時他問父親刻的是什么,父親總是搖搖頭說“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