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狩帶來的虛假和平,僅僅維持了一個上午。
到了下午,懶人武館的后院,那股潛藏的危機開始具象化。
化為老翁形態(tài)的白猿再也無法安穩(wěn)打盹。它在那口古井旁不停地來回踱步,蒲扇般的大手在自己壯碩的身體上反復抓撓,仿佛有成千上萬只無形的螞蟻在它皮下爬行。
它那沉重的腳步每一次落下,都讓地面發(fā)出“咚!咚!”的悶響,連帶著整個武館的院子都在輕微震顫。
“怎么回事?又地震了?”
那些被萬商錢莊高價雇來修繕街道的工匠們,被這持續(xù)不斷的震動和從院內(nèi)傳出的、壓抑的低吼聲嚇得停下了手中的活計,一個個面露驚恐地望向懶人武館的方向。
有幾個自詡膽大的江湖探子,仗著輕功不錯,想悄悄靠近武館的院墻窺探究竟。他們才剛摸到墻角,院內(nèi)便猛地爆發(fā)出一聲充滿無盡怒意的咆哮!
“吼——!”
那聲音仿佛一柄無形的重錘,狠狠砸在他們胸口。幾個探子當場嚇得魂飛魄散,連滾帶爬地逃開,跑出老遠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褲襠已經(jīng)濕了一片。
武館斜對面的一家客棧二樓,靠窗的位置。
俞狩慢悠悠地品著茶,對街面的騷動恍若未聞。他看似在欣賞窗外風景,實則從寬大的袖中,取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古銅香爐。
他用指甲輕輕一彈,一縷火星點燃了香爐中一截細如發(fā)絲的線香。那線香燃燒起來,竟是無色無味,只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青煙,裊裊升起,隨風飄散,無聲無息地向著懶人武館的方向蔓延而去。
這,正是他秘制的“獸狂散”。
很快,怪事在安樂鎮(zhèn)的街道上發(fā)生了。原本溫順的家貓突然弓起背,沖著主人發(fā)出威脅的嘶吼;忠心耿耿的看門狗毫無征兆地掙斷鎖鏈,與鄰居家的雞鴨瘋狂撕咬在一起。一時間,貓抓狗咬,雞飛狗跳,不少鎮(zhèn)民被自家養(yǎng)熟的寵物抓傷咬傷,小范圍的恐慌開始在底層蔓延。
“前輩!前輩您怎么了?”懶人武館院內(nèi),石敢當看著白猿前輩越來越不對勁,急得滿頭大汗。他是個實在人,見前輩抓耳撓腮,以為是伙食出了問題,“您是不是餓了?還是昨天的菜不合胃口?”
他小心翼翼地從廚房端出一碗自己精心烹制的、特地加了安神藥材的“百合蓮子羹”,滿臉堆笑地遞過去:“前輩,您嘗嘗這個,清心潤肺,去火安神……”
話音未落,正煩躁到極點的白猿猛地一揮手。
“啪!”
那碗百合蓮子羹被一股巨力拍飛,在空中劃過一道優(yōu)美的拋物線,連湯帶碗摔在地上,碎成了八瓣。
石敢當被掌風帶得一個趔趄,差點摔倒,但他非但不怒,反而看著一地的狼藉,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。
“弟子明白了!”他猛地一抱拳,對著白猿的背影肅然起敬,“前輩是在教導我!真正的強者,不應沉溺于口腹之欲的安逸!當有金剛之怒,以應對天地之變!多謝前輩指點!”
說完,他竟真的在院子中央扎起了馬步,鼓起腮幫子,模仿著白猿的低吼聲,開始“練氣”,嘴里還念念有詞:“吼……喝!氣沉丹田!吼……”
對街的茶攤上,陸清風激動地抓著藺驚弦的胳膊,唾沫橫飛:“師兄!你快看!那巨猿前輩果然是護佑安樂鎮(zhèn)的祥瑞神獸!它定是感應到天地間有邪魔將出,故而發(fā)出警示之吼,提醒我等正道中人!這正是我輩行俠仗義的大好時機??!”
藺驚弦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個幾乎要暴走的巨猿,又看了看院子里那個跟著巨猿一起“吼”的憨傻廚子,感覺自己的三觀正在反復碎裂重組,腦子嗡嗡作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