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道上,獨孤行跟在父親身后。他幾次欲又止,終究還是把話咽回肚子里。
山風(fēng)穿林而過,松針簌簌如雨。父子二人一前一后,唯有腳踩泥地的沙沙聲,間或夾雜著幾聲山雀的清啼。
“爹,剛才那老頭是誰?”
可獨孤文龍卻始終閉口不談,而且臉色看上去也不太好。
很快,父子倆就回到了家門口附近。此刻的小玉峰在正午的烈陽下顯得格外嶙峋。這座不高不矮的山巒像被天刀削過,四面巖壁陡峭,唯有些許矮草從石縫里掙出個頭來。
山腳下那間茅屋,那就是他們的家,倒像是誰隨手丟在山腳的棋子,小小的,好不起眼。
獨孤行閑來無事時,總愛跑上小玉峰頂拋石子玩??茨呛谑釉谘卤谏媳奶鴫嬄?,最后在谷底濺起一蓬塵煙,這幾乎是他全部的童年樂事。
“娘!我們回......”
少年剛要跨過那叢歪歪扭扭的籬笆,忽被父親一把拽住后襟。
“孤行,等等?!?
“怎么了,爹?”少年轉(zhuǎn)頭時,正瞧見父親眼底閃過一抹異色。
山風(fēng)突然靜止。
獨孤文龍緩緩蹲下,盯著兒子清澈見底的眼眸:“剛才鎮(zhèn)口那個那老頭的事情...”他聲音壓得極低,“半個字都別告訴你娘。”
“為啥???”少年不自覺摸了摸后腦勺。
“有些事情......”男人欲又止,“等你長大自會明白?!彼鋈患又卣Z氣,“若敢說漏半句——”話未說完,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就掐了小少年的后腰一下。
“疼!爹...”獨孤行雖不明白,但見父親神情嚴(yán)肅,也唯有點頭,“好,我不說?!?
獨孤文龍仍不放心,又問:“你確定不會說漏嘴?連一句都不許提?”
獨孤行拍拍胸脯:“爹,我保證!一個字都不說!”
獨孤文龍這才松開緊攥的五指,在兒子肩上輕輕一拍,“好,回屋吧。”
屋內(nèi),蘇玉兒正俯身擦拭著那張褪了漆的柏木桌,聽得門響抬頭時,鬢角一縷青絲垂落在梨渦旁。
“今日怎么這么早回來了?”
獨孤行剛想開口,父親寬厚的手掌已按在他后頸。
獨孤文龍搶先一步,笑著道:“沒什么,就是想早點回家看看玉兒你。”
“老不正經(jīng)!”蘇玉兒瞟了他一眼,“孤行還杵在這兒呢!”剛想走進(jìn)后廚,突然察覺到什么,“對了,往常賣了柴火,你總要拐去酒肆...”
獨孤文龍正要搭上妻子腰肢的手懸在半空,眼神有些閃躲,“忘...忘了?!?
“忘了?”蘇玉兒頓時瞇起眼,“說吧,到底是發(fā)生了怎么回事,回來得這么早?”
獨孤文龍不知道如何回答,望著妻子那蘊含怒意的眼眸,他下意識地咽了一下口水。
“玉兒,你這眼力,真是瞞不過你?!睗h子無奈苦笑。
蘇玉兒挑眉:“那是自然。說吧,到底怎么了?”指尖輕輕敲打桌沿,像是在催促對方老實交代。
獨孤文龍嘆了口氣,猶豫片刻,還是含糊其詞地說出了緣由,“鎮(zhèn)上來了個熟人,我不想多惹麻煩,所以趕緊帶孤行回來?!?
“熟人?什么熟人?”蘇玉兒皺眉。
“鎮(zhèn)上...”獨孤文龍欲又止,湊到蘇玉兒耳邊,才小聲道:“撞見師父了?!?
最后二字出口時,蘇玉兒的心咯噔了一下,“他老人家找上門來啦?”
“是啊,玉兒。你說怎么辦?要不我們離開這里,去其他地方躲一陣風(fēng)頭?”
獨孤文龍苦笑。這也難怪他會這樣說,畢竟那他們的師父陳老頭可是不答應(yīng)他們倆在一起的。
蘇玉兒嘆了口氣,“龍兒,這樣躲著也不是辦法。要不,還是和師父談?wù)劙??!?
“可是……”獨孤文龍神色閃過一絲猶豫,明顯有些不情愿。
蘇玉兒微微一笑,從身后輕輕抱住他:“龍兒,你還在生他老人家的氣?。俊?
獨孤文龍搖搖頭,“沒有,我只是不想提那件事罷了。”
蘇玉兒自然知道他口中的“那件事”是什么。多年來,夫妻二人對此事心照不宣,始終避而不談。她松開手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好了,別多想了?!?->>
“孤行,過來一下?!豹毠挛凝堔D(zhuǎn)頭喊道,卻沒有得到回應(yīng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