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康城內(nèi),則是一片末日來臨般的混亂與絕望景象。皇宮之中,失去了皇帝和主心骨(桓溫)的朝廷徹底亂作一團。年輕的太皇太后褚蒜子(司馬聃祖母)不得不勉強出面主持大局,與謝安、王坦之等寥寥數(shù)位留守大臣商議對策。但面對兵臨城下、內(nèi)無強兵、外無援軍的絕境,任何計策都顯得蒼白無力,任何爭論都難以達成共識。是戰(zhàn)?是降?是殉國?是保民?每一個選擇都無比艱難,每一次朝會都在爭吵和嘆息中不歡而散。
守城的軍隊,數(shù)量雖仍有三四萬之眾,但軍心渙散,士氣低迷到了極點。各級將領各懷心思,有的主張死戰(zhàn)殉國,以全忠義之名;有的暗中與城外聯(lián)絡,尋求出路,為自己和家族謀條生路;更多的中下層軍官和普通士卒則是茫然不知所措,他們看著城外那如同森林般密集的敵軍營寨和高聳的攻城器械,臉上寫滿了恐懼與絕望。風雪打在他們冰冷的鐵甲和麻木的臉上,更添幾分凄涼與悲愴。開小差逃跑的士兵日益增多,盡管軍法嚴厲,殺一儆百,也難以遏制這股潰散的暗流。
士族門閥的府邸,大多朱門緊閉,謝絕訪客,但內(nèi)部的慌亂、爭吵和秘密活動更甚。裝箱打包珍貴細軟的聲響、焚燒敏感信箋的焦糊味、家族內(nèi)部秘密會議的低語與爭執(zhí)、以及深夜派遣心腹家丁試圖縋城而出、與城外溝通的身影……無不顯示著這座統(tǒng)治階層正在加速分崩離析。往昔所標榜的氣節(jié)與忠誠,在家族存續(xù)的現(xiàn)實面前,變得無比脆弱。如何在新朝立足,如何保住家業(yè),成為了許多士族暗地里最關(guān)心的問題。
這一日,風雪稍停,謝安披著厚厚的貂裘,在家將的簇擁下,再次登上了建康城的西門城樓。他一生從容鎮(zhèn)定,善于化解危機,曾以“談笑靜胡沙”的風采安定人心。但此刻,他靜靜地望著城外,久久不語。他看到了玄甲軍森嚴整齊、殺氣騰騰的陣容,看到了那些如同巨獸般令人望而生畏的攻城器械,也看到了己方守軍士卒那難以掩飾的惶恐、麻木與絕望。他一生所維護的秩序、所秉持的理念、所效忠的王朝,似乎都已走到了盡頭。一種前所未有的、深入骨髓的無力感,攫住了這位江東名士的靈魂。
“安石(謝安字),時局至此,可有良策?”一旁跟隨的大臣聲音顫抖地問道,帶著最后一絲微弱的希望。
謝安默然良久,雪花落在他花白的須發(fā)上,也落在他深沉而疲憊的眼眸中。他緩緩搖頭,聲音帶著一絲看透命運的蒼涼與無奈,仿佛瞬間老去了十歲:“大廈將傾,非一木可支。盡人事,聽天命罷?!?
他所能做的,或許只是在最后時刻,為這延續(xù)了百年的晉室,保留一份搖搖欲墜的體面,或者……為這滿城惶惶不可終日的生靈,在不可避免的結(jié)局中,爭取一線渺茫的生機。
兵臨宮闕,劍指丹墀。建康城,這座象征著華夏正統(tǒng)南遷、承載了無數(shù)繁華與夢想、詩酒與風流的帝都,已然被戰(zhàn)爭的鐵箍牢牢收緊,如同風暴中失去了舵手的航船,在驚濤駭浪中絕望地掙扎。而決定其最終命運的,不僅僅是城下那如林的刀兵和如雨的箭矢,更是城內(nèi)那已然渙散的人心,以及那場發(fā)生在南方雪原上、尚未傳回結(jié)果的追襲之戰(zhàn)??諝夥路鹉蹋林氐米屓舜贿^氣,只剩下風雪間歇的嗚咽,如同挽歌,等待著最終審判時刻的來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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