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殿下,若那些河工出現(xiàn),將事情鬧大,朝野皆聞,恐怕北衙那邊……”
崔承林頓了頓,斟酌詞句道:“殿下何不徐徐圖之?”
而他真正的意思是,你這位景王殿下聽著好聽,可實際上連他這個七品小縣令都不如。
你怎么跟人斗?
不老老實實躲起來,還敢冒頭?
是嫌死得不夠快嗎?
謝靈心嘴角揚起:“鬧大?我就是要將事情鬧大……”
嗯?
“叮~”
正說著話,他忽然感覺到了識海中的異動。
念頭一動。
居然是百事通連上了!
百事通的維修工終于覺醒了?
“殿下?殿下?”
崔承林見他神情有異,喚了幾聲。
謝靈心回過神來,暫時將百事通能網(wǎng)的事放下。
“崔縣令,此事不在于孤,孤沒有選擇?!?
崔承林沉默。
他是個聰明人,這一句話便足以讓他了解謝靈心的心意。
不錯。
這位景王殿下現(xiàn)下的狀況,確實沒有任何選擇。
事情都已經(jīng)發(fā)生,景王想要活命,恐怕還真的只有將事情鬧大這一條路。
他看似一無所有,雖是親王,卻無權(quán)無勢,手底下甚至只有一個小小的婢女。
如今連王爵都被削奪,處境必是比普通百姓都不如。
但事實上,他并不是一無所有。
他是景王!
就是這個已經(jīng)被削奪的景王爵位,還可以做文章。
景王王爵,是圣人親封,他更有李、武兩家帝室血脈。
無論從禮法律令、天下人心公道,他都是正統(tǒng)中的正統(tǒng)!
唯器與名,不可假人。
國之政,就在這器與名二字。
名以出信,信以守器,器以藏禮,政之大節(jié)!
器就是權(quán),名就是統(tǒng)治的合法性。
景王沒有“器”,卻有“名”!
王守澄雖是北衙之主,權(quán)勢滔天。
可朝堂上也并非無人可制。
能削奪景王的王爵,是因為之前的景王,并沒有讓人在意的資格。
所以沒有人會冒著得罪王守澄的風險,去管一個無關(guān)緊要的閑散廢物親王。
甚至于那些文官巴不得這種東西少一些,也省得浪費糧食,浪費朝廷的俸祿。
可現(xiàn)在不一樣了。
這位景王不藏了。
孟津口屠戮之事,若是鬧將出來,那就是一把刺向宦官集團的利刃!
再加上有這位景王牽涉其中,那更是名正順,將一把“利器”遞到朝上諸公手上。
到時候,景王殿下想死都難!
崔承林現(xiàn)在更想知道,這位景王殿下,是從什么時候開始,想到這些的?
是在此之前,就已經(jīng)在謀劃?
還是臨時起意?
若是后者,足見這位殿下仁心仁德,也不乏機敏。
若是前者……
崔承林打了個寒顫。
“殿下高明!”
不過是哪一個,這位殿下與傳說中完全不一樣,這一點是不可否認的。
這句話他說得心服口服!
謝靈心擺手:“這些套話就不必說了,孤不愛聽?!?
他這景王的身份,當?shù)檬钦娴臎]有一點別扭,反而如魚得水。
包括崔承林在內(nèi),在他面前都是不由自主地心懷敬畏。
若有人問他們,什么是天家貴胄、王者之風,那就是眼前這位景王殿下這樣的。
謝靈心自己也有點意識到,他以“景王”身份示人時,進入角色竟十分自然。
也不知道是自己天生就好弄權(quán)勢,還是因為“李瑞”的身份。
可以前的李瑞是個廢物,也談不上什么王爺?shù)耐L。
不,都不是……
謝靈心想到了神皇圖……
按下雜思:“崔縣令,你是名門之后,崔氏高弟,可有何以教孤?”
崔承林躬身道:“下官只是區(qū)區(qū)一個縣令,才疏學(xué)淺,哪里敢教殿下?”
謝靈心看了他一眼,崔承林垂下眼皮,避讓他的眼神。
謝靈心微微一笑:“崔縣令是覺得孤難以成事,不愿相助?”
“殿下重了,下官不敢!”
謝靈心緩聲道:“崔縣令,崔氏雖是天下第一等世家門閥,但如今這世家門閥的日子也不好過吧?”
崔承林眼皮一跳:“殿下何出此?”
謝靈心笑道:“孤也只是隨口一說,其實孤一直心存疑惑,”
“按理說,這天下有崔氏這等名門,名士賢人如云如雨,豈能都沒有治世濟民之心?”
“為何能縱容這宦官弄權(quán),禍亂天下,攪得這天下不得安寧?”
“崔縣令,能否為孤解惑?”
崔承林神色一震,旋即苦笑一聲:“景王殿下,真是做的好大事啊?!?
謝靈心“疑惑”:“縣令何出此?本王可是人盡皆知的廢物啊?!?
崔承林嘆道:“身在囹圄中,能見天下事?!?
“這天下人,都讓殿下給騙過去了。”
謝靈心暗道:我可沒這本事,之前的“李瑞”是真的傻。
不過他只是笑而不,雖然沒說,卻就是擺明了告訴別人:沒錯,你真有眼光,我就是這么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