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當(dāng)蕓姑再次上樓時,
左手托舉著剛點燃的一盞小油燈。
右小臂上掛著干凈的素衣,材質(zhì)有點類似棉衣了。
打開房門,發(fā)現(xiàn)林修清乖乖的正坐在床沿,
呆呆的,好似等待投喂的寵物。
令蕓姑不由勾起一抹微笑。
房間很昏暗,
唯一的光源是蕓姑手中剛點燃的一盞小油燈。
昏黃搖曳的燈光非但不能驅(qū)散黑暗,
反而將房間映照得如同一個方形的、潮濕的墓穴。
空氣冰冷粘滯,
帶著一股長久不見陽光的陳腐木頭和淡淡樟腦混合的陰濕氣味,
吸入肺腑,寒意直透心底。
床板硬冷,仿佛從未被體溫溫暖過。
但是對于林修清來講,溫度則很舒適。
床邊僅有一個低矮的烏木腳柜。
蕓姑走到窗前,手在那厚重的墨色窗簾上拂過,
確認(rèn)其嚴(yán)絲合縫,如同封印。
“窗子常年閉著,夜里陰風(fēng)硬,開了反而不妥。”
她的語氣陳述著一個理所當(dāng)然的事實,然后指向腳柜,
“若覺房中氣濁凝滯,可點一線香,就放在柜中。
那香是我特制的‘安魂引’,能梳理陰氣,安撫躁魂。
于你……應(yīng)是無害,反倒有益。”
她的話語意有所指,
暗示這香對林修清的特殊體質(zhì)或有裨益。
蕓姑將小油燈放在腳柜上,
昏黃的光圈勉強照亮床榻一角。
她指向過廊對面(西側(cè))那扇緊閉的房門:
“那是我的臥房。
夜里若聽到什么異響,或是覺得心緒不寧,喚我一聲便是?!?
她的房門緊閉,木質(zhì)厚重,
同樣糊著厚窗紙,門縫下不見灰塵,
卻透著一股難以喻的沉寂,
仿佛門后并非臥室,而是另一個深潭。
最后,
她的目光再次落回走廊盡頭那扇緊閉的、符咒密布的雕花木門上,
眼神似乎飄忽了一瞬,聲音壓得極低,
幾近耳語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禁忌感:
“那邊……是我供奉真身、溝通玄冥的‘靜室’,
也是整個屋子的‘陣眼’與‘氣樞’。
非請……萬勿擅入,切記?!?
“陣眼”、“氣樞”二字,
道破了此門的關(guān)鍵——它維系著這座陰宅詭異風(fēng)水的核心力量。
那股無形的陰晦力場似乎隨著她的話語又濃郁了幾分。
“林小姐今夜暫且安歇。”
蕓姑轉(zhuǎn)身,溫潤如玉的臉上帶著那抹不變的笑意,
在昏黃的油燈光暈下顯得有些模糊不清。
“濕衣可搭在椅背上,此處陰……濕氣重,明日或能略干。
啊呀,梳洗的溫水,差點忘了。
我稍后送來……
今日……就不必再沾染那些俗世煙塵了?!?
她的話語含糊其辭,
但兩人都明白,
她指的是清理掉林修清身上在鴛鴦樓時沾染的污穢血腥與“人氣”。
蕓姑說完,欠了欠身,
便沿著狹窄的過廊向樓梯口走去。
昏黃的燈光將她的身影投射在冰冷斑駁的墻壁上,
拉長、扭曲,最終隨著腳步聲消失在樓梯下方。
那盞留給林修清的小油燈,
在腳柜上投下一圈微弱搖曳的光暈,
如同風(fēng)中殘燭,更襯得這密封棺槨般的房間死寂無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