決定已下,空氣中彌漫的就不再是猶豫,而是繃緊的、一觸即發(fā)的行動力。索恩像拎小雞一樣將仍在瑟瑟發(fā)抖的杰米從地上扯起來,低吼道:“帶路,去你說的那個‘鏡面回廊’。要是敢?;印彼麤]有說完,但風(fēng)暴使者冰冷的槍口在杰米腰眼上頂了頂,意思不而喻。
“是,是……我,我盡量……”杰米哭喪著臉,一瘸一拐地走到前面,渾濁的眼睛畏懼地掃視著周圍冰冷的金屬墻壁和深邃的黑暗,仿佛隨時會有怪物撲出。
艾琳攙扶著陳維,緊隨其后。她的鏡海之力如同無形的觸角,延伸出去,不僅警戒著前方,更細(xì)致地感知著廊橋的結(jié)構(gòu)和能量流動。陳維則將大部分重量靠在艾琳身上,臉色依舊蒼白如紙,每一次邁步都感覺像是在拖動一具不屬于自己的軀殼。他緊閉著雙眼,并非休息,而是將全部殘存的心神都沉浸在對骨鑰波動的感知上。
維克多教授留下的痕跡,如同一條纖細(xì)卻堅韌的銀線,在龐雜混亂的塔內(nèi)能量場中蜿蜒前行,指向廊橋深處。這痕跡平穩(wěn)而持續(xù),帶著學(xué)者特有的理性和一種近乎固執(zhí)的秩序感,仿佛維克多即使在逃亡或被困中,也依然在遵循著某種他堅信的“等價”原則,小心翼翼地留下標(biāo)記。
而另一股波動――屬于巴頓的痛苦悸動,則像黑暗中偶爾炸開的血色煙花,猛烈、短暫,充滿了不屈的憤怒和瀕臨極限的折磨。它每一次出現(xiàn),都讓陳維的心臟隨之抽搐,仿佛能聽到那矮人漢子在熔爐與鐵砧間發(fā)出的、被強行壓抑的咆哮。這股波動方位模糊,但大致指向下方,與杰米提到的“熔爐區(qū)”隱隱吻合,也為他們前進的方向提供了側(cè)面的印證。
廊橋并非一路坦途。他們經(jīng)過了數(shù)個岔路口,有些通往轟鳴聲更加劇烈的動力井,有些則延伸向布滿閃爍符文、散發(fā)著危險氣息的未知區(qū)域。杰米憑借著他所謂的“被迫維護時偷偷記下的路線”,以及索恩時不時的“技術(shù)細(xì)節(jié)拷問”和艾琳的感知校正,艱難地選擇著道路。
周圍的景象愈發(fā)詭異。金屬墻壁上開始出現(xiàn)越來越多巨大而光滑的鏡面,這些鏡面并非簡單地反射景象。它們映照出的,有時是扭曲變形的廊橋結(jié)構(gòu),有時是模糊不清、仿佛來自其他時空的幻影,甚至有一次,一面鏡子里赫然映出了數(shù)個穿著靜默者制服、手持能量武器的身影,正朝著他們“走來”!索恩幾乎要開火,卻被艾琳及時按住――那只是鏡面的折射或記錄下的過往影像,并非真實的敵人。
“就……就是前面了?!苯苊自谝粋€相對寬闊的圓形樞紐大廳入口處停下,聲音帶著恐懼的顫音,指著大廳內(nèi)部。
大廳的穹頂很高,由交錯承重的巨大鋼梁構(gòu)成。而四周的墻壁,乃至部分地面和穹頂,都覆蓋著無數(shù)面大小不一、角度各異的鏡子。這些鏡子構(gòu)成了一個無限反射、光影迷離的恐怖迷宮。正常的空間感在這里徹底失效,一眼望去,盡是無數(shù)個自己、無數(shù)條通道、無數(shù)個光源和陰影在鏡中瘋狂復(fù)制、延伸,直到視野的盡頭變成一片令人頭暈?zāi)垦5墓夤株戨x。
“鏡面回廊……”艾琳喃喃道,她的鏡?;仨懺谶@里產(chǎn)生了強烈的共鳴,但也受到了極大的干擾。她能感覺到,這個回廊并非靜止,那些鏡面似乎在按照某種復(fù)雜的規(guī)律緩慢移動、變換角度,這使得任何試圖記憶路線的行為都變得徒勞。
“教授的痕跡……指向里面?!标惥S虛弱地開口,他手中的骨鑰對回廊內(nèi)部傳來的、某種更加深沉古老的“鏡”之力量產(chǎn)生了微弱的呼應(yīng),維克多教授的銀線痕跡,也毫不猶豫地延伸進了這片鏡之迷宮。
“媽的,這鬼地方……”索恩罵了一句,光是看著那些無數(shù)個自己的倒影,就讓他感到煩躁和不安。他看向杰米,“你,知道怎么走?”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具體路線……”杰米慌忙擺手,“上次我是運氣好,連滾帶爬跑出來的……只知道不能相信眼睛看到的,有些鏡子是陷阱,會把人傳到可怕的地方去……”
不能相信眼睛。這與賽拉夫人和《艾歐羅斯殘篇》的警告如出一轍。
艾琳深吸一口氣,走到回廊入口處,閉上雙眼,完全依靠鏡?;仨懙母兄ヌ剿?。在她的“視野”中,這片區(qū)域不再是視覺上的迷宮,而是一片由無數(shù)流動的、破碎的鏡像空間碎片拼接而成的、極不穩(wěn)定的領(lǐng)域。有些路徑是真實的通道,有些則是致命的陷阱或通往未知維度的入口。
“跟我走,腳步放輕,不要觸碰任何鏡面?!卑盏穆曇魩е环N空靈的回響,她率先踏入了鏡之迷宮。她的身體在無數(shù)鏡面中投射出成千上萬個倒影,但她的真身卻以一種違背視覺常識的步伐,在看似是墻壁的鏡面之間穿行。
索恩緊皺眉頭,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令人混亂的倒影,死死盯著艾琳的背影,背著陳維,小心翼翼地跟上。杰米則驚恐地縮在索恩身后,幾乎閉著眼睛,生怕多看一秒就會迷失自我。
行走在鏡面回廊中是一種極其折磨的體驗。光線被無數(shù)次反射、折射,變得刺眼而詭異。聲音也變得空洞而帶有回音,難以分辨來源。更可怕的是,那些鏡中的倒影并不總是同步。有時,陳維會瞥見某個鏡中的“自己”正用一種冷漠而陌生的眼神回望;有時,索恩的倒影會突然做出攻擊姿態(tài);有時,艾琳的無數(shù)倒影會同時露出詭異的微笑……
陳維強忍著精神的不適和靈魂的抽痛,將感知完全集中在骨鑰和維克多教授的痕跡上。那根銀線在迷宮中蜿蜒,如同唯一的燈塔。然而,就在他們深入回廊核心區(qū)域時,異變發(fā)生了!
骨鑰猛地傳來一陣劇烈的震顫!并非來自維克多教授的方向,也并非巴頓的痛苦悸動,而是……一種全新的、帶著強烈“鏡”之屬性的共鳴!這共鳴來自回廊深處,與艾琳的鏡?;仨戨[隱呼應(yīng),卻又更加古老、更加核心!
與此同時,陳維眼前一花,因果的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他本就脆弱的精神海――并非他主動發(fā)動能力,而是某種外來的、強大的因果片段強行擠了進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