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重的喘息聲在破碎的“契約之間”內(nèi)回蕩,如同風箱在瀕死的巨獸胸腔中拉扯。暗紅能量的殘渣如同污血,在焦黑的地面和墻壁上滋滋作響,散發(fā)出刺鼻的硫磺與臭氧混合的氣味。那輪番肆虐的“回響之癌”與“寂靜”之力雖已暫時退潮,卻留下了滿目瘡痍與深入骨髓的疲憊。
巴頓單膝跪地,粗壯的手臂支撐著幾乎散架的身體。他古銅色的皮膚上布滿了被能量侵蝕后的焦痕與裂口,深可見骨,暗紅色的污穢依舊從他口鼻中緩緩溢出,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雜音,仿佛內(nèi)臟都已移位。但他終究是撐過來了,那雙重新燃起熔爐之火的眼睛,盡管充滿了血絲與劇痛,卻銳利如昔,死死盯著角落那個癱軟、眼神空洞的杰米,毫不掩飾其中的殺意與暴怒。被操控、被作為燃料的痛苦記憶,如同烙鐵燙在他的靈魂上。
索恩的情況同樣糟糕。他背靠著唯一還算完整的半截巖柱,風暴使者無力地垂在身側(cè),槍管滾燙甚至有些扭曲。為了制造那個保護陳維的排斥力場,他透支了太多本源,臉色灰敗,嘴角不斷溢出血沫,那身秩序鐵冕的風衣早已成了浸透鮮血的破布。但他依舊強撐著,惡狠狠地目光在杰米和回廊入口之間逡巡,像一頭受傷卻不肯倒下的孤狼。
艾琳是狀態(tài)相對最好的,但也僅僅是相對。她跪坐在昏迷的陳維身邊,鏡?;仨懟髯钊岷偷墓鈺?,持續(xù)不斷地溫養(yǎng)著他冰冷的身軀。陳維的臉色蒼白得如同初雪,那灰白的鬢角已蔓延至耳后,氣息微弱得仿佛隨時會斷絕。他支付的“平衡”代價遠超想象,靈魂的創(chuàng)傷觸目驚心。艾琳自己的肩頭傷勢也因過度透支而惡化,鮮血幾乎染紅了半邊衣裙,但她只是緊抿著蒼白的嘴唇,將所有精力都傾注在維持陳維那絲微弱的生機上。
維克多教授靠在刻滿符文的殘壁上,臉上那些活化的契約符文因杰米的偷襲和后續(xù)的規(guī)則干擾而變得極度不穩(wěn)定,如同燒紅的烙鐵在他皮肉下明滅,帶來持續(xù)的靈魂灼痛。他強忍著這非人的痛苦,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,最終落在那道銀白光束消失的方向,眉頭緊鎖,陷入了深深的思索。
那道蘊含著絕對“秩序”與“凈化”力量的光束,出現(xiàn)的時機太過巧妙,目的也太過曖昧。是友?為何藏頭露尾?是敵?又為何要幫他們對抗靜默者?這突如其來的變數(shù),讓本就迷霧重重的局勢,變得更加撲朔迷離。
“咳…咳咳…”巴頓猛地咳嗽了幾聲,吐出一口帶著內(nèi)臟碎片的黑血,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,“……那雜碎…是誰?”他兇狠的目光釘在杰米身上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這個背叛者身上。
杰米癱在那里,像一灘爛泥,工裝上的污漬和血跡混合在一起,散發(fā)出難聞的氣味。他臉上那麻木的平靜終于徹底破碎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了恐懼、絕望和一絲詭異解脫的神情。面對巴頓幾乎要將他生吞活剝的目光,他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。
“我…我不知道…真的不知道…”他聲音發(fā)顫,語無倫次,“他們…他們找到我…在我女兒的病床前…他們說…只要我聽他們的…就能救我女兒…林恩最好的醫(yī)生…最貴的藥…我…我不能不…”
他的話語戛然而止,仿佛觸及了某個禁忌,眼中充滿了巨大的恐懼,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,不敢再說下去。
“他們?”維克多教授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,聲音因臉上的痛苦而有些扭曲,“靜默者?”
杰米瘋狂地搖頭,又點頭,眼神混亂:“是…也不是…有一些灰衣服的…但找我的…不是他們…是…是別的人…穿著黑衣服…他們…他們給我那個水晶…說只要在關鍵時刻…用在您身上…我女兒…我女兒就能活…”
黑衣?不是靜默者?
又一個未知的勢力浮出水面!眾人心中都是一沉。靜默者、可能存在的第三方、現(xiàn)在又多了神秘的黑衣組織…這座觀測之塔,已然成了一個各方勢力角逐的黑暗漩渦。
“你女兒在哪家醫(yī)院?叫什么?”艾琳突然開口,聲音雖然虛弱,卻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冷靜。
杰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慌忙報出了一個名字和一家位于林恩下城區(qū)的、以昂貴著稱的私人醫(yī)院。
艾琳看向維克多教授,灰綠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決斷:“教授,秘序同盟在那家醫(yī)院有眼線。我可以嘗試核實,并且…或許能提供一些保護?!边@既是核實杰米話語真?zhèn)蔚姆椒?,也可能是一條抓住黑衣組織尾巴的線索,同時,也是給予這個被迫背叛的可憐人一絲渺茫的希望,或許能撬開他的嘴。
維克多教授瞬間明白了艾琳的意圖,他忍著劇痛,微微頷首:“可以嘗試…但要快,而且要絕對小心?!?
艾琳立刻閉上眼睛,集中所剩無幾的精神力,通過秘序同盟特有的、基于“鏡?;仨憽钡碾[秘通訊方式,將信息傳遞出去。這個過程對她也是不小的負擔,細密的汗珠再次從她額角滲出。
趁著這個間隙,索恩喘著粗氣,看向維克多,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:“老書蟲…現(xiàn)在怎么辦?陳維小子這模樣,肯定沒法動了。靜默者的雜碎肯定還在外面守著,說不定剛才幫忙的那伙人也在暗處盯著。咱們算是被困死在這破地方了?!?
維克多教授的目光再次掃過昏迷的陳維,眼中閃過一絲痛惜,但很快被堅毅所取代。他深吸一口氣,臉上不穩(wěn)定的符文隨之閃爍。
“我們不能坐以待斃…”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,“靜默者的‘校對’計劃仍在進行…‘回響之癌’的核心暴動只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…他們真正的目標,是徹底掌控‘觀測之塔’,利用塔的力量,將‘永恒的寂靜’覆蓋整個回響體系…屆時,一切都將無法逆轉(zhuǎn)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