塔格的話音在狹小的洞窟中回蕩,帶著一種沉甸甸的重量,仿佛“世界的傷疤”這個詞本身就能吸走空氣中本就不多的暖意。艾琳怔住了,她看著塔格那雙沉淀著風雪與忌憚的眼睛,一時間竟忘了呼吸。索恩在獸皮鋪上發(fā)出無意識的痛苦**,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。
“我們必須去?!卑盏穆曇艉茌p,卻帶著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執(zhí)拗,這執(zhí)拗源于記憶深處被反復涂抹卻無法徹底擦去的印記――陳維被暗金吞噬前最后的眼神,以及那縈繞不散的、關于“橋梁”與“歸宿”的低語?!澳抢镉形覀儽仨氄业降拇鸢?,也有……我們必須救回的人?!?
塔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沒有追問,只是沉默地撥弄了一下火堆,讓火焰重新旺盛起來?!啊C人之徑’可以帶你們繞過最危險的幾個區(qū)域,靠近‘疤痕’的邊緣。”他最終開口,聲音恢復了之前的沙啞和平靜,“但路徑本身……也不平靜。尤其是‘時光褶皺’地帶,那里的時間和空間像被揉皺又展開的羊皮紙,走錯一步,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?!彼戳艘谎刍杳缘乃鞫鳎皫е?,風險更大?!?
“我們沒有選擇?!卑毡Ьo了自己的膝蓋,灰綠色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,閃過一絲與脆弱并存的堅定。
與此同時,羅蘭與赫伯特正面臨著生死危機。
從那覆蓋著白色長毛和骨質甲片的巨大頭顱出現(xiàn)的瞬間,周圍的空氣就仿佛凝固了。那沒有眼睛、只有環(huán)形利齒的口器發(fā)出的低頻嘶嘶聲,不僅讓人頭暈目眩,更產生了一種奇異的粘滯力場,讓他們的動作變得遲緩。
“是‘雪葬蠕蟲’!成年體!”赫伯特的聲音因恐懼而變調,他認出了這種只存在于北境禁忌圖錄中的恐怖生物,“它依靠震動和熱量感知獵物!快退!”
羅蘭強忍著肋骨斷裂的劇痛,將體內僅存的冰霜回響之力凝聚在指尖,一道微弱的冰藍色射線射向那巨大的口器!他試圖凍結它的感官器官。
然而,射線在靠近那頭顱時,軌跡發(fā)生了詭異的偏轉,仿佛撞上了一層無形的扭曲力場,擦著怪物的甲片飛向遠處,只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小坑。
雪葬蠕蟲被激怒了,它龐大的身軀猛地從雪下拱起,帶起漫天雪塵!那是一條直徑超過兩米、長度難以估量的巨物,覆蓋著厚重的白色長毛和骨甲,蠕動著,朝著他們碾壓過來!大地在它的動作下微微震顫。
“不行!它的甲殼有能量偏轉特性!”羅蘭低吼,拉著赫伯特向側面撲倒,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碾壓而來的龐大身軀。冰冷的雪灌進了他們的衣領,刺骨的寒意幾乎凍結血液。
赫伯特慌亂中抓起地上那k邊緣鋒利的暗褐色甲殼碎片,用力擲向蠕蟲。碎片擊中了蠕蟲的身體,發(fā)出“鐺”的一聲脆響,卻被輕易彈開,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。
“走!”羅蘭知道不可力敵,他指著不遠處一片看起來布滿了扭曲、發(fā)光水晶簇的區(qū)域――那里正是他們之前發(fā)現(xiàn)大量怪異骸骨的方向?!叭ツ沁?!那里的能量場似乎很混亂,也許能干擾它!”
兩人連滾帶爬,用盡最后力氣沖向那片區(qū)域。雪葬蠕蟲在他們身后緊追不舍,龐大的身軀在雪地上犁出深深的溝壑,嘶嘶聲如同死亡的倒計時。
就在他們即將沖入那片散發(fā)著微光的水晶簇區(qū)域時,異變發(fā)生了。
眼前的景象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,驟然扭曲、蕩漾起來。原本清晰的水晶簇變得模糊不定,空間仿佛被折疊,距離感完全錯亂。一步踏出,腳下不再是堅實的雪地,而是一種軟綿綿、仿佛踩在時光流沙上的詭異觸感。
嗡――
一種低沉的、仿佛來自世界基底規(guī)則的嗡鳴聲籠罩了他們。身后的雪葬蠕蟲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驟然消失,連那恐怖的嘶嘶聲也變得遙遠而扭曲,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、不斷波動的水墻。
他們闖入了塔格口中的“時光褶皺”地帶,一片時空紊亂區(qū)。
羅蘭和赫伯特停下腳步,驚駭?shù)乜粗闹?。天空不再是單一的灰蒙,而是呈現(xiàn)出一種破碎的、如同打翻了調色盤般的詭異色彩,暗紅、幽藍、慘綠的光帶如同極光般扭曲舞動,卻沒有絲毫美感,只有令人心智錯亂的混亂。地面上的積雪時厚時薄,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下方干涸龜裂、仿佛經(jīng)歷了千年干旱的土地,而旁邊可能就是凍結著史前植物的冰層。
時間在這里失去了線性。他們看到一株枯樹在眼前瞬間走完從抽芽到繁茂再到腐朽的全過程,又在下一刻如同倒放般恢復原狀;一塊巖石在他們注視下風化成一堆沙礫,隨即又逆流匯聚,恢復如初。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錯亂的聲音碎片――遠古獸吼、未來機械的轟鳴、早已消亡語的只片語、甚至還有他們自己剛才奔跑時的喘息和呼喊,這些聲音交織重疊,形成一片混沌的噪音海洋。
“穩(wěn)住心神!”羅蘭低喝道,他的冰藍色回響自動在體表形成一層微光,試圖抵御這種時空錯亂對意識的侵蝕,但效果甚微。他感到自己的思維也開始變得遲滯,記憶像是被攪渾的水,過去的片段不受控制地翻涌上來。
赫伯特更是臉色慘白,他扶著額頭,感到天旋地轉。作為學者,他對秩序和邏輯的依賴遠超常人,這種徹底的混亂幾乎要摧毀他的理智。“不行……找不到規(guī)律……所有的物理常數(shù)和時空坐標都在瘋狂波動……”
就在這時,赫伯特的目光被不遠處地面的一樣東西吸引。那是一塊半埋在“現(xiàn)在”的雪層和“過去”的干裂泥土之間的金屬殘片,上面有著清晰的、與之前發(fā)現(xiàn)的巨大甲殼同源的扭曲紋路,但更重要的是,殘片旁邊,散落著幾枚已經(jīng)銹蝕嚴重、卻依然能辨認出是舊共和國制式的步槍彈殼!
“這里……發(fā)生過戰(zhàn)斗!”赫伯特強忍著不適,指著那個方向,“很久以前,有人在這里,和那些……東西戰(zhàn)斗過!”這個發(fā)現(xiàn)讓他稍微從混亂中找回了一絲專注。
然而,更大的危機接踵而至。時空的紊亂并非靜止的奇觀,而是動態(tài)的、充滿殺機的陷阱。
一道無形的、由加速時間流構成的“利刃”悄無聲息地掠過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,將那片區(qū)域的積雪和凍土瞬間汽化,留下一條光滑的、仿佛被激光切割過的溝壑。
另一側,一片區(qū)域的時間流速驟然減緩,變得如同泥潭,一只誤入其中的雪兔保持著驚恐奔逃的姿態(tài),被永恒地凝固在了那里,仿佛琥珀中的昆蟲。
他們必須不斷移動,躲避這些隨機出現(xiàn)的時間陷阱,但每一步都像是在賭博,因為下一步踏出的,可能是堅實的土地,也可能是通往未知時間點的裂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