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(fēng),似乎停了。
整個荒原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。五萬蟲族大軍在蘇婉的壓制下,連翅膀都不敢震動一下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嘯身上,集中在他面前那張泛黃的符紙上。
那是他們與故鄉(xiāng)唯一的聯(lián)系。
“赤老,開始吧。”李嘯的聲音有些干澀。
赤九淵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神色肅穆。他咬破舌尖,一口蘊(yùn)含著本命修為的精血噴在符紙上,同時雙手結(jié)印,引動“位面之心”的龐大能量注入其中。
“天地?zé)o極,乾坤借法!萬里傳音,急急如律令!”
嗡——?。?!
一道金色的光柱沖天而起,直接刺破了骸骨位面那厚重的陰霾。這道光束不是物質(zhì),而是某種更高維度的信息波,它無視了空間與時間的阻隔,向著遙遠(yuǎn)的修真界坐標(biāo)飛去。
滋滋……滋滋……
通訊臺上,擴(kuò)音陣法里傳來了嘈雜的電流聲,那是穿越位面壁壘時產(chǎn)生的空間噪音。
一秒。兩秒。十秒。
每一秒都像是一個世紀(jì)那么漫長。王鐵柱緊張得把狼牙棒的柄都捏變形了,冷月凝的手按在劍柄上,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
一定要有人啊……一定要有人接啊……
就在眾人快要絕望的時候。
滋……咔……
電流聲中,突然夾雜了一絲微弱的人聲。
“……滋……這是……星璇盟……最后防線……滋……”
那個聲音很輕,很飄忽,伴隨著劇烈的喘息聲和背景里隱約的轟鳴聲。
李嘯的瞳孔猛地收縮。
那是曾璇的聲音!
但這聲音不對。太不對了。
記憶中的曾璇,是那個在星璇盟危急存亡之秋,依然能冷靜調(diào)度、運(yùn)籌帷幄的鐵娘子。她的聲音永遠(yuǎn)是沉穩(wěn)的,有力的。
但這聲音……充滿了疲憊、沙啞,甚至帶著一絲瀕臨崩潰的哭腔。那是一個人在絕望中掙扎了太久太久之后,靈魂枯竭的聲音。
“我是李嘯!曾璇!我在!”李嘯對著傳音陣大吼,聲音有些顫抖,“聽到請回答!你們那邊怎么樣?!”
通訊那頭沉默了一瞬。
那是死一般的寂靜,仿佛對面的人被這一聲呼喚嚇住了,或者是以為自己出現(xiàn)了幻聽。
緊接著,是一聲尖銳的、難以置信的叫聲,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。
“李嘯?!真的是你?!你……你還活著?!”
“我活著!我們都活著!”李嘯急切地吼道,“古不活著,赤老活著,蘇婉也活著!我們這就回來!告訴我坐標(biāo)!告訴我情況!”
“別回來?。?!”
一聲凄厲的尖叫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。
曾璇的聲音突然變得歇斯底里,充滿了絕望和恐懼。
“李嘯……別回來……千萬別回來……求你了……”
李嘯愣住了。
“為什么?我們有軍隊!我們能幫忙!”
“來不及了……一切都來不及了……”曾璇在哭,那種壓抑到極致的哭聲,“時間……時間不對……李嘯,你們失蹤了整整三年??!”
轟!
這句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,直接劈在李嘯的天靈蓋上,炸得他腦海中一片空白。
三年?!
“你說什么?!”李嘯的聲音在顫抖,“我們只離開了一個月!頂多四十天!”
“三年……整整三年……”曾璇語無倫次地哭喊著,“這三年……收割者總攻了……昆侖號墜毀了……蜀山劍派滅門了……藥王谷被燒成了灰燼……”
“我們也快守不住了……就在昨天,收割者的‘滅世級’母艦降臨了……護(hù)山大陣只剩下最后一層……”
“師父他……青云掌門他……”曾璇的聲音哽咽到幾乎聽不清,“為了掩護(hù)我們撤退至后山禁地,已經(jīng)……自爆元嬰……殉道了……”
師父……死了?
那個雖然有些迂腐,有些摳門,但在李嘯被逐出師門時偷偷塞給他盤纏的小老頭……那個總是吹胡子瞪眼卻護(hù)短護(hù)得要命的師父……
死了?
李嘯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,仿佛有人把手伸進(jìn)他的胸膛,把心臟硬生生捏碎了。
一種無法形容的窒息感籠罩了他。
原來,所謂的“天上一日,地下一年”,不是傳說,是最殘酷的詛咒。
他們在異界為了變強(qiáng)而拼命的一個月,卻是故鄉(xiāng)生靈涂炭、血流成河的三年。
這三年,曾璇是怎么熬過來的?星璇盟那些剩下的弟子,是在怎樣的絕望中,一天天看著同伴死去,看著希望破滅?
“李嘯……聽我說……”
通訊那頭的聲音越來越微弱,似乎是信號受到了嚴(yán)重的干擾,或者是曾璇的力氣已經(jīng)耗盡。
“帶著你的人……在那個世界活下去……別回來送死……給修真界……留個火種……”
“告訴后人……我們……盡力了……”
“轟——?。?!”
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從通訊陣法中傳出。那是某種防御陣法徹底破碎的聲音,緊接著是無數(shù)收割者機(jī)械兵團(tuán)特有的那種刺耳的蜂鳴聲,以及修士們臨死前的怒吼與慘叫。
“嘟……嘟……嘟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