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如玉笑了笑,將輪椅轉(zhuǎn)向療養(yǎng)院入口。
送到房間門口時,李軍偉忽然抬手按住輪椅扶手:“如玉?!?
秦如玉停下腳步,輕輕回頭:“嗯?”
李軍偉的眼神落在她臉上,目光靜而沉。
他沒有立刻開口,只是緩緩道:“我年輕的時候,也當(dāng)過兵。那時候以為,世上最難的是打仗?!?
“后來退伍了,娶了你婆婆,養(yǎng)了大寶二寶,才知道最難的是,守住一個家?!?
秦如玉垂著眼睫,安靜地聽著,沒有插話。
“你是我見過,最有教養(yǎng)也最有主見的姑娘,要不是大寶自己……對不住你這門親事,我是真巴不得你能一直留在我們家?!?
李軍偉的聲音沙啞了一點(diǎn):“這話,我憋了很久了?!?
秦如玉抬起頭,輕輕笑了笑:“爸,您當(dāng)年已經(jīng)夠維護(hù)我了,我心里清楚。”
她頓了頓,輕聲補(bǔ)了一句:“其實……您不說,我心里也明白,我也知道您的理解?!?
李軍偉點(diǎn)點(diǎn)頭,嘆了一口氣:“說實話,李家能有你這樣的兒媳,是我們李家三輩子修來的福氣?!?
“你不嫌棄我們老兩口農(nóng)民拖累你,我們就很感激你,只是二寶對你的心思,我們都明白?!?
這句話說得輕,卻直直擊在秦如玉的心上。
她沒有說話,指尖卻無聲地緊了緊。
“他從小比他哥聰明,但也更倔,認(rèn)死理,只要是他認(rèn)定的東西,就不會放棄,就像當(dāng)年因為他哥去坐牢。”
“入獄七年,到出來,沒有一句怨。”
“只是后來遇見了你,其實大寶失蹤后,你們兩個一起回來那幾次,我都能看明白他的心?!?
李軍偉緩緩地說著,像是在敘述一段別人家的事。
秦如玉轉(zhuǎn)過臉,望向窗外的大海,喉頭微動,半晌才輕聲道:“原來您早就知道?!?
李軍偉點(diǎn)點(diǎn)頭,又搖了搖:“但這是你們的事,和我知不知道沒有關(guān)系,但我能看出來,這小子,一直在壓抑著自己?!?
“直到你和大寶正式離婚后……說實話,聽到這個消息,我心里是松了口氣,真怕出現(xiàn)點(diǎn)什么。”
“就那么一回,他出國前,晚上回來,坐在我對面,喝了一整瓶酒,一句話沒說,連煙都不抽?!?
“第二天早上,我看他枕邊的煙盒,空的。”
秦如玉輕輕笑了笑:“他是怕我知道太多?!?
“可惜他不知道,我什么都知道?!?
她說完,輕輕拉過李軍偉的手,把一杯溫水遞到他面前。
“爸,他現(xiàn)在不說,是因為還不能說?!?
“他有他的事情在忙,他有他的理由和堅守,作為家人,我們能做的,就是無條件相信?!?
“而且,您能安心在這里住著,就說明他擋住了很多風(fēng)浪?!?
李軍偉默然良久,才低聲道:“你還愿意等他?”
秦如玉的目光落在老人手上,那是一雙滄桑、布滿老繭的手。
她輕輕點(diǎn)頭。
“他要走一百步,我可以在原地等到第一百零一步?!?
“我知道,他走回來時,不會讓我再等第二次?!?
李軍偉忽然鼻子有些發(fā)酸,偏過頭咳了一聲,掩住那一點(diǎn)遲暮里的情緒。
“傻姑娘……”
“但這世上就怕,越是傻的,越是撐得最久?!?
秦如玉沒再說話,只是站起身,幫他拉好肩頭的毛毯。
“您早點(diǎn)休息,明天我再來?!?
她走到門口,回頭望了一眼那間安靜的房,望著那道脊背仍筆挺的老人,深深鞠了一躬,才轉(zhuǎn)身離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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